也就果見到皇帝在短促的一皺眉頭之後,幾是在用一種暢快到近似於報複的語氣道:“既如此,你便將人帶進來吧。”
帶進來……?
卻是還不等下方的眾臣琢磨清楚到底是要進去到何處‘來’,便就聽得皇帝又到:“既今日已無事,便就退了罷。”
不可!
眾內閣大臣雖是能於皇帝的奏章上插一回手的,但在皇帝已然實打實的就表達出自己要見某人的意圖之際,他們也是不敢就將人給扣押住的——
至少現在還不必到那等魚死網破的地步嘛。而是可再與皇帝好生、‘和氣’的交涉的一回的。
就又有人冒險出列了:“陛下不可,便臣不知此人是誰又是何等居心,卻也正因為不知,臣才以為陛下全不可就放了他近身啊!”
也當即就將程錚給逗笑了:“大人這說的……知道的固能明白大人說的是那人怕居心叵測——”
按理下一句便就該接一句‘不知道的人’了吧?
不,程錚也偏不走尋常路,而是呲牙一笑:“這不但知道還明白的,怕就更能將居心叵測四字扣到孤的腦袋上了吧?畢竟這人可是孤引薦的不是?”
……
簡直叫人沒法接。
且還是一種因自己的路被人搶走了以至於自己無路可走的‘無法’:
誰特麼的能想到程錚不但扣彆人帽子,連扣自己帽子都能扣得這麼利索這麼半點都不帶遲疑的?
眾人也就因此而俱是絕望的瞧著這位……不,該說是這對不走尋常路的天家父子,然後絕望的意識到不管自己瞧著這對父子不走尋常路又有多久了,自己都是沒法子習慣他們這彆出心裁的‘走路’方式的。
還不敢真就不接程錚的話兒了,不然要程錚反口扣他一汙蔑儲君的罪名……便對著程錚深深的叩首下去,口內更是高呼不敢。
卻也終隻是‘不敢’而非‘不是’。
程錚撇嘴,毫不在意這人言辭裡的小小玄機,而是—還也竟然是就越發的用一種殷切的口吻邀請道:“既然大人放心不下孤,不知你可又有意陪著父皇接見孤與孤所見之人?如此,但凡孤有甚心思,大人也可救聖駕於危難之中不是?”
——不!
特麼的還真不是!
不說他就一問文臣,遇到皇帝真有甚需救駕的危急時刻怕是隻能極限一換一……還不定能換成功,就說程錚及其所薦之人要真有甚心思,最該做的也是就將人拿了去,而不是帶到皇帝麵前呀?
也大抵是未能想到程錚竟是具備於奇葩之上尚能更奇葩的功力的,這人也竟是就愣在原地不知做何應對了。
就更無暇去注意程錚言語中真正的玄機並不在他又是否需用自己的命為皇帝排憂解難之上了——
而在於他試圖‘做皇帝的主’!
……第二次了。
在這個人沒能來得及注意到的時候,皇帝眼中的陰翳濃鬱到了恐怖的程度:
還是肆無忌憚的、接連著的第二次!
他是天子,是說一不二、不但不能質疑更是無人可以忤逆的存在!……現下裡的這些個大臣們卻是在作甚?竟是還管到他看什麼奏章見什麼人之上了?!
皇帝可受不住這樣的挾……侮辱!
於是衝動也不止是衝動而已了,更是一場不得不進行的對抗!還是護衛,是對皇權、對皇帝自身權利至高無上性質的護衛。
就眯著眼睛,狀似淡然的道:“若愛卿果真信不過朕,莫若就呼朋喚友的一道兒來旁聽一回?如此——”
目光裡的森然至此也再是忍不住了:“如此,便朕真有個什麼不到之處,也方便你及時指正不是?”
“微臣不敢!”
還是真不敢。
這次,也便是傻子都能感知到皇帝話語中……那幾欲噬人而食的森然了。
——可惜太遲了。
這一‘遲’甚至都沒有表現在他終於有、後知後覺的意識到皇帝的‘恨’點到底發作在哪裡了,而在於他根本就不該出聲‘挑釁’皇帝!繼程錚有意圖的將話題連帶上勳貴們有在皇帝的奏章上動手腳之後,皇帝又如何可能再容忍這些人乾涉——乃至直接‘決定’自己到底接見誰又不見誰了?
彆說笑了好嗎?!
所以也就沒有分毫的保留了:“不敢?是不敢就舍命護朕呢還是不敢就真認下了你有謀害儲君之心?”
平心而論,皇帝的口吻並不算特彆嚴厲,隻從他口中出來的話兒……卻是全沒有半分的淡然了。
而是分外的要命,還是不管往前選往後選都選不出一條生路來的致命!
那人也不由就因著皇帝的步步緊逼而傻在原地:誰特麼的能想到自己開口‘陷害’太子,結果太子無甚表示而那位素來和太子不和的皇帝……卻是奮起反擊了?
他也簡直都要懷疑自己之前……可又有不小心將苗頭就偏到皇帝的身上了?
沒有……
——有!
不管這人到底用誰做‘借口’,但當他的行事結果有實打實的妨礙到皇帝的時候,也就彆怪皇帝將之視作眼中釘了,更何況他的妨礙,可不止是礙到了皇帝的事,更有礙到了皇帝的心、
於是,不但這人隻能自己縮了頭,便旁的官員也再不敢有二話的聽著皇帝且吩咐禁軍上前來拿了人……也不去遠了,而是就近拖到台階去,當眾杖刑十下——
他既然敢冒犯皇帝,那皇帝也絕不吝嗇於叫他知曉些違逆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