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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皇帝就知曉了一回什麼叫人生艱難:自己這麼一問,特麼的還不如什麼都沒問呢!
那戴權聽得皇帝問話,態度倒是極為恭敬,雖依舊叩首在地上,卻是不忘再將腦袋往下摁了一摁,語氣已然語帶了幾分哽咽:“回陛下,奴婢……萬死啊!”
“並非奴婢無心為陛下分憂,隻奴婢實是個無能的,故心有餘而力不逮……”
“奴婢久居宮中,著實未曾見過這等架勢,故而在那馬車狂奔之初,奴婢便就因不慎一頭撞在車廂壁上……”
得!
皇帝也不必聽這人之後的辯解了,畢竟人都昏了,還能給出些什麼皇帝想要知曉的信息呢?
偏偏,最叫皇帝惱恨的,也在於此:因著戴權亦是此事中的一個受害,故而,也哪怕皇帝恨他無能呢,都是不能就明擺著發作他的這一無能的。
好在嘉獎……倒能名正言順的想都不要想了。
——雖說因戴權辦事不利,皇帝也壓根兒就沒想過要獎賞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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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內陷入了長久的沉寂,這沉寂不但在於無人敢說話,更在於那戴權早在表演似的哭泣了幾聲後便十分之明智的收起了自己的嗚咽。
皇帝也就在長久的靜默——難言之後,將目光複又移向了程錚。
雖然理智已有告訴皇帝,此事必定不是程錚所為,但理智——及情感——也有在雙重的警告著皇帝此事必定在程錚的‘算計’之中:
便沒有彆的算計,這小子也鐵定有等著拿皇帝的人代替他的人去死,對吧?!
皇帝:“……”
但,也大抵是因為想明白了這點,皇帝此時倒是一點兒都不懷疑程錚是否想借著那人對他再施加彆的算計了:再是有多少算計,一旦放置在一個死人的身上,不也終究會成空嗎?
隻——
隻他又如何敢‘借’自己的人去送死了?
還特麼直接借到了戴權的頭上?!
皇帝此時已是記不得戴權其實是他自己派出去的了,他隻記得自己是被程錚‘誆騙’了!
看過去的眼神也就十分不善了。
可惜程錚麵對皇帝的注視也依舊很有一股老神在在的灑脫:沒辦法,已經被看習慣了呀,也已經被恨到常態了呀!還想他給出什麼特彆的反應來呢?
卻還不能完全不給絲毫的回應,隻好起身垂首:“還望父皇為兒子做主。”
皇帝:“???”
他就被程錚的無恥驚訝到半餉都不知該回答,最終也不過抖著聲音:“朕、朕能做你什麼主?”
難道……現在的情形,不是你少在朕的身上耍陰招就是朕的大幸了嗎?
必須要說,皇帝看向程錚的眼神已經全變成一種‘想不到你居然能無恥不要臉至此’的眼神了。
也就斷斷想不到程錚居然還能更加無恥一些!
他道:“父皇!也虧得此次是戴公公代兒子走這一回,不然那些人豈不是要害到兒子頭上了?”
皇帝:“……”
不。
他也有完全的理由相信這並非是‘虧得是’,而該是‘可算是’!且區彆更在於,前者尚且有部分僥幸的可能在期間,後者可就是□□裸的算計了。
皇帝相信戴權也應有對程錚這種拿了他自己的性命去做賭注的算計恨之入骨才對,不過是源於程錚太子的身份才不敢出聲指責罷了。
便冷冷的嗬斥道:“太子!朕常教你心懷天下,慈悲為善,又如何能想到你竟是已養出這般的心思來了?”
程錚:“……”
不是,皇帝你什麼時候會教人慈悲為善了呀?便你自己……不也稱不上是個慈善人嗎?好在程錚也早不以皇帝的故作刁難為意了,而是順著皇帝話就轉頭向著地上尚且跪著的戴權:“此確為孤的不是,不然公公又何至於要領命走這一回?”
——完整且完美的帶上了下令者實乃皇帝這一事實。
且不說皇帝又是否有因此而又變了麵色,便是那一直伏跪著沉默的戴權,也隻能再接過程錚的話頭:奴婢不敢,且……奴婢多年得沐天恩,自不敢不思回報的,能為陛下……為殿下辦事,縱粉身碎骨,亦不敢惜。”
“可惜奴婢無能。”
不管如何,戴權這話單聽著倒是能讓人心中極為舒適的,故皇帝的也不再吝嗇於就坡下驢,放過本並無過錯的他了,還能連問話的語氣都瞬間和藹不少:“罷了,此時再追究這些也終是無益了。”
卻也還是有需要追究的地兒的:“你……可又還有記得什麼在你同禁軍重新彙合前便發生了的事兒?”
比如說:明明撞到的是頭,可為什麼此時包紮的卻是戴權的肩膀?
戴權少不得略抬起頭,見皇帝的眼神犀利的注視著自己的肩膀,也十分會意的解釋了起來:“這傷……在奴婢被禁軍的大人們發現的時候就已經存在了。”
“因奴婢在驚馬之始就撞到頭昏迷過去,故當禁軍的大人們找到奴婢的時候,奴婢也依舊有昏迷不醒的倒在一攤被軋爛的攤位中。奴婢肩上的傷口也正因攤位上的挑旗幟所用竹竿折斷,還不偏不倚紮進了奴婢肩膀——”
得!合著這位是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了。
皇帝不知自己又是否該感慨這戴權昏迷得也太是時候了些,隻知道這時候的自己怕是隻能轉而從禁軍處想辦法攻克謎團了——
隻……
隻也果如皇帝所擔憂的那般:正如戴權是因為昏過去了而全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些什麼,禁軍雖說是沒有昏過去的,卻也因為其未能及時趕赴案發的‘第一現場’,故也隻可能更不知道在戴權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些什麼了……也不消說那人證如何了,隻說在戴權被驚馬甩出車廂生死不知的時候,這些禁軍還困於那些個亂民們的包圍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