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皇帝沒這樣做,而是另給了程錚一個不算太好的選擇:是否將林斌的位置再往上升上一升的選擇。
程錚:“……”
著實猶豫。
若升,對林斌自然是有利的——朝廷的官位以四品為分界線,其下尚好,一旦越過這條線,那可就是實打實的步步進,步步緊且步步皆險了。尤其是這等位於江南一帶的封疆大吏之位,說其幾乎是僅次於京城內閣的搶手,也是不為過的。
而林斌若能再往上升,那距離封疆大吏也不過就一步的差距了——
雖還有一步罷,但若是程錚能逼得皇帝因著林斌的‘勞苦’而直接將這一步也省略了,那……也並非全無可能。若能真就此一步跨個大的,那林斌能‘回報’程錚的,也必會很值得程錚期待的了。
但……
但程錚的猶豫之處也正在此間:待得此間事了,林斌又當真能繼續回報他?
畢竟,這位可是已暴露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了啊!能現下裡還被皇帝捏著鼻子提拔也不過是因著皇帝和程錚尚在‘合作’中,可待得事畢……
哪怕皇帝不立時就揮手將林斌再打下去……還直接就萬劫不複了,也必將這人全然架空吧?
不然,還真就放任他在高位上源源不斷的繼續與程錚‘輸血’不成?
程錚:“……”
這結局,幾乎是注定的。
尤定在程錚還不能就簡單的拿了旁人來替換林斌——不管是誰,一旦他的名字在此時從程錚的口中吐出,那結局也就被皇帝單方麵的寫死了。沒有例外。
……
…………
程錚也果然沒有這樣做。
更甚至於他連推個林斌上去做幌子再借由林斌謀求旁的利益的手段都懶得施展——還是真‘懶’而並非做不到,畢竟陽奉陰違的事兒,他對皇帝做的可多了:“謝父皇關懷,可兒子以為,朝堂自有考核在,若林大人真是個行事規矩且勞苦功高的,想也會在考核之際有所獲,又何須父皇獨為他一人再耗心力?”
——這就是拒絕了。
皇帝嘴角一抽,卻也不惱,而是興致勃勃的等著看程錚自己又能提出什麼要求來:他承認他確有不安好心的成分在其間,但之所以會不安好心的這麼‘不走心’,也是因著他知曉程錚不會給他的走心留下實現的機會,莫若就不費事了。
還不如留著心神等拆解程錚會使出來的招數呢!
也果然聽得程錚道:“若父皇真有心幫兒子一把,那兒子也是真有一不情之請的。”
竟還刻意的先將語調喏囁了幾分,這才道:“江南富裕,物價也……想不管做什麼,都非兒子此時能負擔得了的。”
皇帝:“???”
並不,而是你到底想要做什麼才會‘負擔不起’?
雖說對程錚的‘底牌’並不十分的清楚’吧,但程錚的老丈人親自跑去西南斂財的事兒皇帝也會知曉的,雖然不太明白程錚到底是真的就窮到這地步了還是他真就鑽進錢眼兒裡出不來了,但既然有徐浩源源不斷的‘支持’,程錚又如何會缺錢用了?
皇帝倒不至就認定了程錚這是因覺他的其餘請求必定會被皇帝駁回,乾脆就破罐子破摔的單要錢了事兒了——到了皇帝和程錚的位置,錢雖萬能卻也是最為‘無用’的,是沒有門路便就隻能‘砸’在自己手裡的廢物。
想來,若是程錚還有旁的選擇,也必定不會就這麼放棄機會的。
免不得歎息了一聲。
然後和藹道:“不知我兒想要作甚?”
繼而再補充:“卻莫多想,朕是怕給的少了反誤了你的事兒。”
不說這番拙劣的解釋又是否會被程錚接受,隻說就在皇帝自己都止不住的懊悔自己的話兒不怎麼過腦之際,他卻是驚愕的發現程錚今兒大抵是真的……跌到腦子了:“也並非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兒。”
不知是程錚有意還是皇帝有心,總之,皇帝是真有覺得程錚的話頭仿佛有在那‘見不得人’四個字上麵著重的點了一點——
“兒不過就是想著,若這百姓真需要搬遷,那置辦新的土地也必然會是一件傷筋動骨大事兒。……再有,兒子既然想著要將洪患的隱憂一並消除了,那也定是要仿著古人築堤開道兒的法子的。”
“本可將這些事兒交由軍隊一並料理了,但,既然父皇頗覺得如此處置不合規矩,那兒也隻能雇傭當地農夫了。”
再抬起眼眸,很是懇切地對這皇帝問詢道:“隻,兒子總不能不給他們支付工錢吧?”
皇帝:“……”
麵對程錚眼神中那幾可稱之為真誠的困惑,他也竟是生出了萬語千言都堵在心裡不得舒發的痛楚:
老子信了你邪!
……
不怪皇帝恨不得將這個在自己麵前一本正經胡言亂語的小子直接掐死的了賬,而實在是所有稍微了解些許本朝製度……該說是投生到這個國度的人,無論男女,也無論識字入仕與否,隻要他不是個傻子呢,都會知曉——甚至直接就是親身體會一把——本朝的徭役製度:
“民有田則有租,有身則有役”。
而修築堤壩、疏通河道一類苦力活兒更會是曆朝曆代徭役之最!……至少也是最‘基本’的項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