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眾人聽聞這人的大名——並將之真正記進心裡,可不是在程錚將之作為人證進給皇帝之時,也並非皇帝為他開通了翰林院行走權力後又將之‘塞進’下江南的隊伍中之際,更不是這人‘請纓’……好吧,就是被太子打發去‘請’三皇子的時刻,而是他在這三位立場敵對的‘大佬’之間完完整整的轉過一圈了最後居然還能活得完完整整的時候!
……這‘技術’,著實令人咋舌。
也更令人想要一探其間的‘究竟’了。
因著這般的好奇,眾人終究沒有扭頭便走,而是十分之謹慎的對著少年略拱手做禮:“不知這位公子是?”
——也即便他們有猜出了傅懷浩的身份吧,也是需確認一回的不是?不然回頭發現自己認錯了人表錯了情,那得多尷尬呀!
便、也果然聽對方回答:“小子姓傅。”
好的,再不用彆的信息確認了,單憑這個不算常見的姓,就能確認這家夥就是傅懷灝!
於是,諸人的態度也不免越發的謹慎了,幾到了近乎謙卑的地步:這位可是能在三個勢力之間遊走的‘大佬’呀!可不值得他們‘敬仰’學習?
當即和聲細語的:“不知公子喚住在下等人是為何事?”
按說這幾人均是有官職在身的,全不必對著一介白身的少年用如此自謙的稱呼才是。不過是因著眾人著實摸不準這人身後的靠山到底……不,更甚者眾人連這人身後有幾座靠山都猜不透,又如何敢於在他麵前擺姿態了?合該更謙虛謹慎一些,才是正理。
再因著這傅懷灝雖‘背景深厚’,卻並未有官職在身,若眾人真對著他自稱了‘下官’二字,就不是自謙而是落在實處的柄了——自不會如此犯傻與自己找麻煩的眾人也就循了對方的‘定位’,隻將自己一並視作平頭百姓處置得了!
……果然,聽聞諸人這自稱,傅懷灝也果真愣了一愣,繼而想明白了些什麼,忙不迭對著眾人回以極燦爛也極謙卑的笑:“大人不怪小子無禮便好!隻小子也著實想問大人們此去,可又是去幫著料理甄家的事兒?”
眾人:?!
他們也當即就被問住了。
同時,心下那是越發的疑惑……乃至於生出些許驚惶不解了:
就他們之前所了解的種種,可‘推斷’得這人是一個極其……‘特彆’的存在,而能達到這般的位置,想來也定會是因這人具備非常人之能且費力不菲才是,卻為何單就之前短短的兩句話,便能簡單的斷定出這人是個……異常乾脆果決之輩?
——不不不,眾人再是搖頭:話到此時,也是真沒必要再給對方留麵子了。
這又哪裡是乾脆果決啊?這簡直就是莽撞無腦!不然又有誰會對著連名姓還沒有同自己互通過的陌生人就貿貿然的詢問彆人接下來要怎麼做的?
人是否願告知都是小事兒了,要借機給出錯誤信息故意誤導?
咋的,就你,還有臉喊冤不成?
……可彆忘記,也即便傅懷灝有告知眾人他姓傅吧,可軍官這麼一幫子人卻是無一人有回以自己姓甚名誰的,也即便傅懷灝能根據其衣著打扮和自己探出的信息將人一一認出,但這自己猜出來的信息和被當事人本人告知的信息……有能一樣嗎?
絕對不一樣!
至少,眾人之中若真有那不懷好意之輩,這時候也絕對能‘誤導’得更加理直氣壯才是!
好在眾人是皆儘沒得這個心的——至少此刻生不出來了。隻,那懊悔的情緒也有於同時間如狂風浪潮一般席卷住他們的心:
直至此時,眾人仿佛才忽然間意識到了一個問題,即——
不管這位傅懷灝的行事有多……猖狂,且這猖狂又是因著他的背後有什麼樣……乃至是多少個靠山吧,那都不過是這小子自己個兒的事!隻需軍官中無一人有意——至少不敢在‘同僚們’的麵前展露出分毫自己有向著他及他身後的靠山靠攏、借得其威勢‘行事’的意圖來,那他們又何須與這等有恃無恐之人對話了?
什麼?
單純好奇而已?
那現在也該知道什麼叫做好奇心害死貓了吧!……人可以不怕死不會死——反正至今也沒能真死成,他們可是十足怕死也半分都不敢試探的!
待得自己是穿鞋撞上光腳……還是自己主動往上撞的之後,眾人也俱心神一凜,越發的低下頭做出一副連背脊都不敢在這人麵前挺直了的模樣來:“既然公子也知此事,便莫怪在下……等人急於辭去了。”
是了,既然傅懷灝是知曉‘此事’的,那也定然是知曉他們此去是有‘正事’要忙的……至於那正事兒又是什麼事兒?對不起!對著傅懷灝眾人是全不必解釋的。
——也一旦,眾人著眼於如何才能‘保全’自身了,那態度的轉變也自然就會是分分鐘的事了。
好在,麵對這幾乎是從春天到冬天的驟然轉換,傅懷灝依舊能笑得異常爽朗……與寬容,還能謙卑的對著眾人道:“眾位大人勿怪小子言語無狀。”
卻是又不等眾人對他這雖有自知之明卻是一直都落不到‘實處’的虛假嗤之以鼻,他就極度沒有自知之明的再次開始放海口了:“且眾位大人也切莫怪小子明知失禮還做出如此妄為的舉動了,隻小子雖位卑人微,卻也自詡一顆真心是斷不至輸與任何人的!”
眾人:“……”
槽點太多,簡直不知如何——
不,彆簡直了,這擺明了就是不知所謂!
隻,也同樣有因傅懷灝的話超脫邏輯的範圍……太過,眾人反而越發沒了鄙夷他的底氣。
畢竟,軍官們可沒人會以為傅懷灝這話是為了能更好的兩眼一閉、徑直找死,而隻會認定了這得是多麼深重的‘偏愛’,才能培養出這人這麼……‘沒有頭腦的自大’啊?
所以還不得看在他背後組織的麵上越發的容忍了?
又或者,人也真並非是自大,而不過是故意在自己麵前做出一副自大的模樣來……激自己?
不怪這些軍官想太多,而實在是傅懷灝的狂妄太過匪夷所思難以理喻,甚至叫眾人從中品出了一絲麵對自己的刻意彰顯:連他這麼一小小的人物都能借由背後的勢力在眾實權軍官的麵前耀武揚威,若是自己有實權的軍官自己能得了這勢力的相助,又該多麼——
咳咳,不可言說。
對吧?
……可惜明白也並不就等同於眾人隻能這般‘接受’了!
儘管他們已經看明白了傅懷灝的種種做派都在意圖挑起——且也確有引出了眾人心中的不平,但比起嫉妒,這時的眾人卻是更有誌一同的選擇了疏遠:不為彆的,就為傅懷灝的表現著實太過頭了,也著實‘太不見外了’……以至大家都看到了他的舉動,也大家都看明白了他的目的——
所以,不但沒人會接傅懷灝的話兒,還更會連拒絕……都不敢正麵對上這位不知還會口出如何狂妄驚人之語的少年了。
再是徑直轉了頭,且對著那幾位領路的小太監分外為難道:“公公,我等現下裡確有要事……”
——所以,現下裡也就彆再在這裡耽誤工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