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也既然剛才的無言寂寞變便已是一種角逐了——無聲卻是竭力壓倒對方的角逐,那麼也真真是任由誰搶先出聲,都無異於在宣告自己的認輸:
繼續施壓呀?繼續‘於無聲處勝有聲’呀?何須換了途徑?不就是因原來的路走不下去了嗎?
果然,眾統領聽得程錚的話兒,非但沒有因著皇帝都有敬重的諸位宗親長輩,而竟是被自己‘冒犯’了而心生惶恐,還在麵對程錚如此進一步的咄咄相逼之際反鬆了一口氣。
當即就有人爭辯道:“殿下此言,竟是就以此斷定了我等有罪嗎?”
複又叩頭:“我等不敢說自己對皇室又是如何尊敬的,隻殿下今日所言之事,我等卻是可言自身俱是沒有做過的。”
所以,談何對皇家宗親尊敬與否?
至少,便他們真有不敬皇家宗親,也是不能就拿了這事兒來說話——連事兒都不是他們做下的,又還能說什麼?
唔,可謂一推便有推得十分乾淨:若是這出言之人還要再糾結一些諸如田地本身就存在問題且這位周管事也是自己一時不查踩進陷阱去的,或是這些田地本在江南一帶,而他們遠道來此又如何能夠即刻拿了此地的‘資源’做文章了……等林林總總的‘細節’,那程錚也卻是可以依據這些細節同他們好生爭論一番的。
偏生現下裡人直接就咬死了自己沒做,難不成程錚還真能就將他們有做過的證據直接拍到他們臉上不成?
當然不成,程錚至今還沒能抓到切實的證據不說——目前有的‘證據’,俱是需輔佐一些邏輯性的推斷才能夠推論到這些人的身上的——便程錚手裡真握有不容辯駁的證據,也是不敢貿然進上給皇帝的:
畢竟,他也是真的沒有想過要就打翻現下裡江南的棋局再起一局新的。
這點不僅程錚自己知道,軍中諸人也知曉:雖說現如今的二皇子已是廢了,三皇子也有因為那位王子騰王大人的緣故而不敢再恣意動手動腳了……可,要是皇帝忽然轉了性兒,願以自個兒一力擔當罵名為代價,且將這江南的諸多事宜都攬到自己手……下屬的手中,借由他們的手將事情給‘親自’處理了……也並非不可以。
甚至還隻會越發的名正言順!
試問,程錚可又敢賭皇帝是否有這個承擔一切的膽量嗎?
程錚不敢。
畢竟,代價是皇帝會從他的手中剝奪一切。
由是他的語氣也難免更軟和了些:“諸位,我皇家枝繁葉茂,諸多叔伯長輩更是孤預見了也須得好生辨認一回才能厘清的。”
“如此雖確是人口興旺之態,也難免會叫孤時有不安,唯恐自己無能看顧此諸多親人,令他們亦有委屈之時。”
這話……雖聽來依舊是在指責軍隊中人,但論實也真正是有軟和不少:至少,沒再點名道姓的把罪名往他們的腦袋上麵扣了,不是嗎?
一步退,步步退。
古人誠不欺我。
由是,軍中統領們也俱心神大振……當然,並不能就急於在這時便對程錚痛打落水狗了。
而是再一次的誠懇的致歉:“我等雖俱因有公務在身而不得時時刻刻敬奉皇家宗親,凡有遇上也必會恪守禮儀,斷不敢有絲毫冒犯。”
所以,管你程錚想要辯白些什麼呢,都和我們無關——
無關!
好嗎?
……
場麵再一次的僵住。
隻這一次,軍中眾人的沉默確實是更有底氣了:左右程錚已經退讓過一次了,那退讓第二次、第三次的時候……還會遠嗎?
眾人願意等程錚自個兒邁過這個坎罷——
想必艱難?
可惜再是艱難,也終不過是程錚自個兒的掙紮罷了,全與在場旁人無由……不,他們還是可以欣賞一二的嘛。
就跪得越發筆挺有力了?
並不。
畢竟跪在地上,除去真的很費膝蓋外也真的很耗費體力的,眾人已是身姿筆挺過一次又一次了,此刻見程錚已是秋後的蚱蜢蹦躂不起來了,更沒得那心思再用自己的身子骨同程錚較勁了……
且容他們鬆快些許罷!
由是,眾人雖說不至就真在地上跪得七歪八扭了,可單瞧那身形,也能輕易看出他們對程錚……果真無甚尊敬之意了。
程錚:“……”
也免不得因此而再次強硬的語氣——單瞧眾人這眼中無他的模樣,他也確實有理由發火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