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三合一)(改錯字)(2 / 2)

莫聽雲因為工作緣故,從來不敢關機睡覺,也不敢電話欠費,因為很可能半夜就會被叫回去急診手術或者會診。

今晚也一樣,電話一響,她立刻條件反射的爬起來,眯著眼就問:“怎麼了,手術還是急會診?”

那邊沉默了一瞬,“……阿雲,我是宋唐。”

莫聽雲一愣,瞌睡醒了,“啊、宋唐啊,大半夜的你怎麼不睡覺,夢遊啊?”

她說著就要往床上躺。

宋唐應了聲不是,然後道:“我表姐不知道為什麼,現在跑去黃溪大橋了,還說什麼跳下去,我怕她出事,要去找她,結果叫車沒人接單,你能不能……”

“艸!我馬上到!”

莫聽雲背都挨到床單了,聽到這話立馬又坐起來,再也沒有一點瞌睡,大半夜的跑去黃溪大橋,還要跳橋的,彆是要尋短見吧?!

黃溪大橋下方,是容江水流最為湍急漩渦最為密布的一段,每年都有人在這個位置掉下去,有的是自殺,有的是不知深淺的小孩去遊野泳,總之沒一個回來的。

曾菲為什麼會半夜跑去這種地方?

莫聽雲想不通,宋唐也不知道。

車子在深夜的道路上疾馳,碾過空曠無人的街道,夜風帶著白天難得的涼意,從車窗沒關嚴的縫隙灌進來,吹動了彼此的頭發。

有路燈光穿過車窗落入車廂裡,打在他們的手上和臉上,明明滅滅。

誰都沒有說話,一片沉默,還有焦灼。

宋唐的雙手緊握成拳頭,心裡急切,但還要勸她:“慢點開,注意安全。”

“我心裡有數。”莫聽雲應了一聲,油門一踩,車速再次加快。

從宋唐住的廣南新村,到目的地黃溪大橋,正常情況下要四十五分鐘車程,在莫聽雲的一再提速下,隻花了三十分鐘。

他們在離橋頭不遠處停好車,一前一後地向橋上跑過去,風使勁吹在他們身上,莫聽雲忽然問了句:“是在這頭還是那頭啊?不會在那頭吧?”

這座橋這麼長,她八百米不及格的啊!

宋唐的腳步踉蹌了一下,“……彆烏鴉嘴!快點走!”

莫聽雲不吭聲了,連忙跟上他的腳步。

可是她真的烏鴉嘴,上了橋之後走了老長一段距離,都沒見著有人,這時候她就後悔了,“……你先走,我回去開車過來。”

她真是傻,居然在橋頭就停車,人真要有心尋短見,怎麼可能在橋頭,肯定在橋中心啊!

都怪宋唐,搞得她關心則亂!

她罵罵咧咧地扭頭一路順著風往回狂奔,比來的時候快了好幾倍不止,沒一會兒就跑回到車旁邊。

車開上橋,接到宋唐,然後倆人一人一邊看著車窗外,尋找曾菲的身影。

果然在橋中心過去一點的地方看到有人影,湊過去一看,是個巡警同誌。

他守著旁邊一個坐在橋的欄杆上,頭發被風吹得亂七八糟像個瘋婆子一樣的黑衣女子。

“姐!姐你下來!”

沒等莫聽雲停穩車,宋唐就推門跳了下去,衝著那個背影大聲喊道。

巡警見到有人來了,忙問:“你是她家屬麼?她在這兒坐了好久,我都怕會出事,趕緊把人勸下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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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你先下來。”

宋唐迎著吹得人眼睛都睜不開的江風,向扭頭看過來的曾菲伸出手去。

橋上燈光很亮,落在人臉上明晃晃地反光。

莫聽雲落後宋唐幾步走到橋邊,聽見巡警同誌哎呀一聲,“這怎麼回事?姑娘,你臉咋啦,是不是……磕著哪兒了?”

莫聽雲一愣,立即向曾菲看過去。

得益於她5.0的視力,清楚地看到了曾菲腫起的嘴角和左臉,心裡一頓,頓時就冒起火來。

“什麼磕著哪兒,我沒見過能磕成這樣的,姐你說,是不是那個王八蛋欺負你了?”

她瞪著眼,一副隨時找人乾架的模樣,“我找人幫你揍他!”

“咳咳——”

旁邊巡警同誌輕了輕嗓子,心說小姑娘你這樣我是教育你好,還是不教育你好?

宋唐一抬眼,也看到曾菲的傷,和莫聽雲的想法一致,也是立刻追問道:“是不是你那個男朋友做的?”

他的聲音高高揚起,充斥著顯而易見的怒意。

“什麼男朋友?”莫聽雲立刻追問。

宋唐回頭看了她一眼,搖搖頭,示意待會兒再說。

“哎呀,我說你們真是搞不清重點,現在男朋友重要麼?”巡警同誌都無奈了,這家屬怎麼傻乎乎的,他看向還坐在欄杆上的當事人,勸道,“姑娘啊,我說你趕緊下來吧,有什麼事兒過不去的?”

“你看,你家裡人都說要幫你了,有什麼委屈咱們當麵找人算賬去啊,犯不著委屈自己,這風大也涼,吹多了容易生病,趕緊下來吧!”

經這麼一提醒,宋唐和莫聽雲兩個霎時間回過神來,連忙跟著勸:“對對對,姐你快下來,有什麼事兒下來再說,你放心,誰也不能讓你受委屈!”

莫聽雲跟著勸了幾句,見曾菲有點鬆動了,跺跺腳,期期艾艾地過去想拉她的胳膊。

“哎,姐,你這麼吹真不怕啊?這風就從一邊吹,我有點害怕。”

“光吹一邊臉,容易麵癱啊,麵癱了要去做針灸,做好久還不一定完全恢複,我見好多人雖然好了,但仔細看還是有點歪嘴啊,而且可痛了,你不怕啊?”

她說得心有戚戚,好像自己真的經曆過一樣。

曾菲忍不住嗤地笑了一聲。

從宋唐和莫聽雲來到這裡,她就一直沒什麼表情,這會兒突然笑起來,臉上的傷更明顯了。

但宋唐和莫聽雲忍不住鬆了口氣。

尤其是莫聽雲,她立刻擠開宋唐,殷勤地跑過去,扶住曾菲的胳膊,將人往欄杆這邊帶。

還不停地笑著道:“姐,咱們快回去吧,這風吹得我腦殼疼,我一個月工資就雞碎那麼點兒,你也不忍心我都拿去交醫藥費吧?”

宋唐連忙過來搭把手,倆人將人扶下來,都鬆了口氣。

幸虧曾菲不是真的一心尋死,否則根本等不到他們來,更彆提聽莫聽雲插科打諢。

看人安全下來了,巡警同誌也鬆了口氣,忍不住教育道:“年紀輕輕有什麼檻過不去的,彆動不動就尋死覓活,想想你的家人你的父母,愛你的人知道你這樣對自己,會心痛死!”

說完又關切地說了句:“要是有需要,一定去派出所報案,要相信正義在人間,對了,你們趕緊去驗驗傷,要不我帶你們去吧?”

曾菲忽然一把抓住了莫聽雲的手,使勁地捏著。

莫聽雲搞不清楚她的意思,但也覺得她最好能去醫院處理一下,便點頭應道:“你放心,我是醫生,現在就帶她去醫院,謝謝警察同誌關心。”

回頭讓宋唐問問,給人家送封感謝信或者送幅錦旗好了。

“那你們趕緊去吧,下回遇到事可彆這麼衝動了。”巡警同誌一麵勸解,一麵看著他們進了車,揮揮手,也跨上自己的巡邏摩托,和他們背道而馳。

宋唐和曾菲坐在車後座,一直攬著她肩膀,聽她低聲說:“送我回家吧。”

聲音低微而沮喪,隱隱地顫抖著,聽起來像是很累。

莫聽雲開著車,導航直接導到醫院,聞言搖搖頭,“不好,你臉上的傷要處理,姐,不管是誰,咱們不能忍氣吞聲。”

“這口氣我咽不下去,誰還不是爸媽寵大的小仙女啦,憑什麼我們要被人欺負!”

她不傻,要是真傻,她也不可能考上分數線高高掛起容醫大臨床係。

都說醫院的牆壁是見過最多人性和禱告的地方,那裡永遠不缺故事,ICU、急診科、婦產科、腫瘤科,隨便哪個科室,你去問,都是故事一籮筐。

莫聽雲看過聽過太多關於人性的故事了,很容易就拚湊出曾菲身上大概發生過什麼事。

之前一起吃飯,從和她的交談中能感覺到她的家庭很和睦,家裡隻有她和她哥哥兩個孩子,哥哥又在安市做生意遠離家庭,那對於留在身邊的孩子,父母總是多點關愛的,不太可能把她打得這麼慘。

至少莫聽雲沒有聽宋唐說起過他的小姨和小姨父有家暴的習慣,退一萬步講,真的是家長打的,也不會不讓宋唐告訴他們她這麼晚去了哪兒。

而另一件事就很耐人尋味了。

莫聽雲想起和宋唐實際意義上的重逢,是在醫院的婦產科門診,曾菲要做人流手術,為什麼人流手術會是表弟陪同前來?

為什麼剛才宋唐會質疑她的傷是她男朋友打的?

宋唐當時的語氣很不好,像是對她男朋友很有意見。

“姐,驗傷咱們還是得驗,不管之後對不對付他,手上抓點籌碼總是好的。”她果斷地建議道。

曾菲張了張嘴,想說什麼,被宋唐一口打斷,“聽阿雲的,這樣起碼我們可以占據主動。”

頓了頓,他又沉聲道:“姐,你這樣,小姨和小姨父……會難過的。”

聽他提起父母,曾菲顫抖了一下,嗯了聲。

宋唐接著又歎口氣,“我不知道那個人怎麼樣,但他能讓懷孕的女朋友自己去醫院打胎,連錢都要女朋友出,說實話,這種事我反正做不出來。”

“姐,我們家的女孩,不是這樣叫人欺負的。”

他說完,又歎了一口氣,歎息聲在算不上很寬敞的車廂裡,十分清晰,甚至有些刺耳。

莫聽雲從後視鏡裡看見曾菲扭頭看著車窗外麵。

她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又怕逾越,於是又閉上嘴巴。

車子一路疾馳,漸漸的道路兩旁的建築成了莫聽雲熟悉的日常,緊接著就看見容醫大一附院青浦區分院的牌子。

莫聽雲直接出示通行證,把車開進了地下車庫。

下車的時候,宋唐問了一句:“怎麼不把車停地麵上?”

莫聽雲撇撇嘴,“大哥,我今天值班,要明天才能回去,把車留地麵做什麼。”

從地下停車場直接坐電梯上地麵一樓,出來之後透過玻璃窗和門,看到外麵的天色已經蒙蒙亮,一樓掛號大廳的電子鐘顯示已經早上五點多。

夏天天亮得早,醫院裡一片安靜。

莫聽雲去拿了個急診的號,掛號處的同事看見她,愣了愣,“莫醫生,你怎麼來看急診,不舒服麼?”

“我家姐姐有點不舒服,我帶她來看看。”她笑著應了聲,看一眼手上的號,內科的,忙又遞回去,“我要外科的號。”

拿了號,直接去急診。

宋唐扶著低頭垂眼的曾菲,跟著她走。

到了外科診室,她敲敲開著的門,“劉師兄,今晚你值班啊,幫我看個病人唄。”

劉醫生應該是剛從手術室出來,身上的洗手服已經濕了一大片,正端著杯子喝水,聞聲立刻回過頭來。

“小莫啊,怎麼啦?”他一麵問,一麵探頭看一眼她身後。

莫聽雲轉身將曾菲拉過來,推進診室裡,“我朋友的姐姐,麻煩你幫忙看看傷,順便出個傷情鑒定。”

說著她轉身將診室的門關上。

宋唐拉著曾菲的手,覺得她的手心一片冰涼的濡濕。

她臉上掛上一點笑,人看起來有點惶恐,“……醫、醫生好。”

劉醫生哎了聲,忙讓她坐下,關切地問了句:“臉上是怎麼上的?我看看。”

曾菲扯了扯嘴角,又抿起來。

宋唐和莫聽雲誰都沒有出聲替她回答,要不要說,是她自己的決定。

但劉醫生已經看出來了,眉頭一挑,“擊打傷,摩擦傷,和人發生了暴力衝突?”

不然怎麼會青紫腫/脹/還破皮滲血,嘴角還有血跡。

莫聽雲和宋唐此時終於在明亮的白熾燈燈光下,將曾菲臉上的傷看得一清二楚,比在橋上橘黃燈光下看到的,還要觸目驚心。

曾菲的臉上血色儘褪,她張了張口,又因為疼痛皺起眉。

終究是什麼都沒說,如同默認。

劉醫生是帶曾菲去處置室清理了一下臉上的傷,回來後一邊寫傷情鑒定和急診病曆本,一邊和曾菲一問一答:

“最近睡眠怎麼樣?我看你有黑眼圈,是不是睡得不太好?”

“……失眠有點嚴重。”

“哦?是睡不著,還是睡著了容易驚醒?”

“睡不著。”

“這種情況多久了?”

“有……一兩個月吧,應該有了。”

“平時很喜歡笑嗎?我看你剛才進來還在笑,覺得這傷沒什麼關係?”

“……還好,笑……笑總比哭好吧。”

“也對,笑是一天,哭也是一天,還是笑比較好。你平時感覺怎麼樣,開心嗎?”

“……不是很開心。”

“是嗎?遇到什麼難過的事了,累嗎?”

“……挺累的。”

曾菲每個回答幾乎都要經過一番思索和斟酌,沒法立刻就說出答案。

宋唐不知道劉醫生問的這些跟曾菲臉上的傷有什麼關係。

莫聽雲卻忽然意識到了什麼,神色頓了頓,劉師兄是神外的,到急診是晉升職稱之前的正常輪轉。

“Depression,小莫,今晚神內是陳葉值班,你有需要嗎?”劉醫生忽然抬頭看向莫聽雲,說了這麼一句。

宋唐和曾菲都有點好奇地扭頭看向莫聽雲,看見她笑了笑,點點頭,“對,我要找陳醫生有點事,宋唐,你和曾菲姐在這裡等我,我很快就回來。”

她鎮定自若地邁著正常步伐走出診室,關上門之後忍不住低聲說了句臥槽,然後拔腿向內科樓狂奔!

內科樓十七樓,神經內科。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驚動了在護士站打瞌睡的值班護士,她立刻抬起頭看向來人。

看到是莫聽雲,愣了愣,到了嘴邊的您找哪位變成了:“莫醫生,這麼早就來會診了嗎?”

莫聽雲搖搖頭,“不是,我來找陳葉,有急事,趕緊的,打電話叫他出來。”

護士這下就以為她是要請會診,立馬撥通值班醫生的電話,“陳醫生,婦產科請會診。”

這會兒天還沒大亮呢,能現在請會診的,基本都是急會診,耽誤不得,沒兩分鐘,頭發蓬亂的值班醫生穿著拖鞋就出來了。

一邊穿白大褂一邊問:“婦產科哪個病區,哪床,什麼事兒?”

值班護士看向莫聽雲。

莫聽雲忙出聲道:“是我找你有事。”

陳葉愣了愣,搓搓臉,“哦,小莫啊,咋啦,你昨天也值班啊?”

莫聽雲搖搖頭,連忙將來意說清楚,“我朋友的姐姐,跟男朋友發生了暴力衝突,現在在急診外科,劉師兄問了她幾個問題,覺得她可能有抑鬱傾向,我想讓你幫忙做個評測。”

“有什麼症狀?”陳葉麵色一肅,問道。

“失眠一兩個月,情緒也不是很好。”莫聽雲將劉醫生和曾菲的問答一五一十地轉述,然後提了一句,“上個月她在我門診的時候來做過人流手術。”

又提了一下今晚曾菲有自殺傾向。

陳葉眉頭皺了起來,“你等等,我去拿量表。”

莫聽雲和陳葉一起回到急診的外科門診,她不但自己沒再進去,還將宋唐喊了出來。

曾菲一個人在裡麵,莫聽雲聽見陳葉說了一句:“曾小姐,我們聊聊。”

“這是怎麼了?”宋唐有些錯愕,扭頭看向莫聽雲。

莫聽雲抿了抿唇,“Depression,抑鬱,劉醫生覺得曾菲姐有抑鬱傾向,讓我去找神內的醫生來會個診。”

宋唐一愣,“……抑鬱?”

莫聽雲點點頭,又歎口氣,“一點都看不出來,前幾天我們一起吃飯,聊得那麼開心,我還覺得性格好好,真開朗。”

頓了頓,她看了一眼宋唐才繼續道:“可能她流產以後就存在這種問題了,是我們這些身邊人關心不夠觀察不夠,才沒發覺她的不對勁。”

宋唐頓時啞然。

莫聽雲不再說話,靠在門邊,小心偷聽裡麵的談話內容。

診室門虛掩著,斷斷續續的說話聲從裡麵傳出來。

過了好半天,都快一個小時了,終於結束這場談話,門被拉開,劉醫生對他們倆點點頭,“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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