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竟把他給忘了。
隔著簾子看不真切。雨聲嘩嘩,他就那麼站在外麵,定定地看著她。
周月明心頭忽的生出一絲不安來,他一直在雨裡站著麼?
她騰地站起,咬了咬牙,伸手掀開了簾子。
“姑娘!”青竹看在眼裡,微微一驚,“怎麼不拿把傘?”
周月明來不及回答,她掀簾而出,立於簷下。
看清眼前的畫麵後,她反倒鬆了一口氣。先時的那些不安,也隨之消散。
紀雲開雖飄在外麵,身上並無遮雨之物。但雨滴並未在他身上留下任何印記。
他的頭發仍是先時模樣,白衣也像是會反光一般,乾淨清爽。他看見她,眸中閃過喜意。遲疑了一下,才道:“卿卿,我看見你燈亮,就過來了。但我沒有進去。”
青竹拿著傘匆忙出來,見姑娘隻是站在簷下看雨,便隻說了一聲:“姑娘往裡麵站些唄,仔細彆濕了衣裳。”
周月明回頭應了一聲:“嗯,我知道。”繼而轉向紀雲開,聲音極低:“那你在這兒有一會兒了啊。”
她心說,倒還記得她說的話,沒有直接飄進她的房間。
雨聲嘩嘩,她聲音又小,幾不可聞。紀雲開皺眉盯著她開開合合的唇,很快“聽懂”了她的話,他點一點頭。忽的想到她方才急衝衝掀簾出來,是因為看見他了嗎?她莫名的有些緊張。
周月明立於簷下,指著雨霧:“你不怕水嗎?”
不怕陽光,不怕水,不怕符紙,不怕玳瑁,鬼都這樣的嗎?
紀雲開伸出手去接下墜的雨滴。
雨滴穿過他的手掌,直接落在地上,彙成溪流。
紀雲開攤開手掌給她看,神情有幾分無辜:“它不淋我。”
周月明知道雨淋不到他身上,但看他站在雨裡,還是忍不住覺得彆扭。她皺眉,衝他招一招收,聲音極低:“你就站在簷下吧,彆再站雨地裡了。”
紀雲開聞言眼睛一亮,雙腳儘可能地靠向地麵,如同尋常人那般,向她走來。他偏著頭,有些好奇地問:“你要跟我說過去的事了嗎?”
過去的事?周月明皺眉,過去的事那麼多,她說哪一件?她上次還說他叫阿白呢。她抬起頭來,歎一口氣:“嗯。其實也沒什麼可說的……你小名叫阿白,今年十八歲。三月底四月初的時候,去邊關打仗,戰死了……”
“……沒了?”紀雲開神情茫然,就這麼些?
“對啊,還能有什麼?”周月明隨口解釋,“男女有彆,我跟你又不熟,知道的隻有這麼多。”
紀雲開盯著她,她一雙靈動水眸正直直地望著自己,他心裡有個聲音說:“不對,不會是這樣。”
周月明看他神情,也有點心虛,故意道:“你不信我,還問我做什麼?”她轉身就要掀簾回房。
紀雲開一驚,下意識便要攔她:“卿卿!”
然而他的手徑直穿過了她的肩頭,在竹簾上顯出半隻手來。
目睹這一切的周月明瞳孔驟縮,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手心生汗。在這一瞬間,她清楚明白地認識到:這不是人。這是一個能控製她簪子“變戲法”的鬼。
對於鬼的懼怕讓她瞬間僵立。
紀雲開心下懊惱,他快速收回了手:“不是不信你,隻是覺得奇怪。”
“哪裡奇怪?”周月明轉身,不再背對他。
“你都知道我的小名和年歲了,就不知道其他的嗎?”
周月明脫口而出:“其他的,豈是人人都能知道?我就知道這麼多,你不信就算了。哦,我還知道你以前被封作宣威將軍,應該很威風吧?”
她說這句話時,不小心稍微提高了一些聲音。青竹在房內,隱隱聽得說話聲,趕過來問:“姑娘是在跟我說話嗎?”
周月明暗驚,連忙回道:“沒,啊,是的,你給我一把傘,我要到祖母那裡去。”
紀雲開以為她生氣了:“我沒有不信你,你彆生氣。”
青竹遞了傘過來:“姑娘,雨小些再去啊,冒雨過去,老夫人要心疼的。”
周月明“嗯”了一聲,這一點她也知道。但是她不知道怎麼麵對紀雲開。誠然,隨著紀雲開的死,她對他的討厭淡了很多,可他畢竟還是紀雲開。而且他是鬼,是一隻挺厲害的,連道長都無法察覺並控製的鬼。這一點是無法改變的事實。她很難毫無芥蒂地和鬼相處。
紀雲開也跟著說道:“雨會淋你的。”
他說這話時,小心看著她,認真而擔憂,莫名給人一種無辜又可憐的感覺。
周月明從未在活著的紀雲開臉上看到這樣的神情,她心裡忽然就有些不是滋味。她一個人活生生的人,跟一個鬼計較什麼?
青竹一麵撐傘,一麵勸著:“姑娘,等雨停了再去吧,不急著這一會兒。”
她雖這麼勸,但姑娘如果執意要去,她自然是要跟著一起去的。
“嗯,你說的是。”周月明衝她笑笑,“回屋去吧,我在這兒看會兒雨。”
青竹心裡歡喜,脆生生應了,掀開竹簾重回了房內。
周月明握著傘,沒有打開。深吸了一口氣,她側頭對紀雲開道:“要說你的事情,我確實還知道一些,但是知道的不多。你飄著的時候,有沒有見到一個叫靜心居的地方?”
不等紀雲開回答,她就說道:“你母親住在那裡。”
她和林氏不熟,隻記得林氏剛進門時,府裡有種種流言。後來父親整飭一番,而林氏則避居靜心居,鮮少露麵。有時候,周月明幾乎都要忘了這麼一個人的存在。
作者有話要說: 麼麼噠麼麼噠麼麼噠
晚安
明天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