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心事(2 / 2)

皇帝揮了揮手,令他退下。

見過了家人,也見過了皇帝,紀雲開接下來要做的便是兌現對吳正業的承諾,將桑桑送到其父李清豐跟前。

想到這個小丫頭,他不免有些頭疼。

端午節時,安遠侯的人在郊外迎接他們,將他們一行都接進了侯府。桑桑是個閒不住的,才幾個時辰就和府裡不少下人打成一片,有的沒的,都同他們講。

看來,他須得早些將她送到李府了。

—— ——

“你信物帶了麼?”紀雲開再一次問桑桑。

桑桑掃了他一眼:“你當我是傻子麼?再說,就算我沒帶信物,有我這張臉也就夠了。”她戳了戳自己的臉頰,“我跟我娘長的特彆像,他要認不出來,也沒必要當我爹了。”

紀雲開沒再說話,隻是向北鄉伯府的門房遞了名帖,提出要求見李三爺。

北鄉伯府的門房也是見過不少世麵的,如今見紀雲開儀表堂堂,衣飾不俗,匆忙掃了一眼名帖後就去回稟。

不多時,他們就被迎了進去。

紀雲開死而複生,剛從邊關回來,京中知曉此事的人也不少。

李清豐雖然認得紀雲開,但與他交集不深,如今聽聞紀雲開求見,李清豐微覺詫異,略一詫異,吩咐小廝:“推我去見他。”

他在沙場上失去了一條腿,這些年一直靠輪椅代步。

桑桑正在廳堂喝茶,她心裡並不像表麵一樣淡然,從沒見過父親的她,雖然對其有怨恨,但此時此刻仍不免感到緊張。

直到一個麵色蒼白的男人坐在輪椅上被人推了過來。

對方還未開口,她腦海裡就有一個聲音:哦,這就是我爹啊。

而李清豐則在剛看見她時,就瞪大了眼睛:“蓉蓉……”

桑桑放下了茶杯,挑一挑眉:“我娘已經死了,我叫桑桑,李桑桑。”她低頭從頸中取下一根紅繩,紅繩上吊著一個玉戒:“我娘讓我來找你,這個東西,還給你。”

娘還在世的時候,曾給她講過父親。娘口中的爹,是個頂天立地武功高強的大英雄,而眼前這個男人,皮膚蒼白,腿有殘疾,還對著她叫娘的名字……

“你說,什麼?”李清豐耳畔嗡的一聲,“孩子,你再說一遍!”他穩了穩心神:“你是誰?你娘是誰?她是怎麼死的?你今年多大?你是誰的孩子?”

他心中疑慮極多,不知道從哪裡問起才好,乾脆一股腦全問了出來,眼圈兒也紅了。

桑桑不說話,隻拿眼睛瞅著紀雲開,示意他開口。

紀雲開輕聲道:“這位李姑娘,從雁鳴山來,她母親的生前好友於我有救命之恩,知道我要回京城,就托我帶她回京,把她送到她父親身旁。”

李清豐怔了片刻,眼淚便掉了下來:“蓉蓉,是怎麼沒的?”

“病死的。”桑桑神情安靜,“醫者難自醫。她身體一直不大好,等我爹來接她,可直到她死,我爹都沒來。不對,是屍骨都爛了,我爹都沒來。”

她對素未謀麵的父親,心裡是有恨的,就算是自己斷了腿,動不了,還有家大業大的北鄉伯府,命人去接她們母女過來,又有多難?肯定是沒把她們放在心上唄。這會兒還哭得厲害,哭什麼呢?要不是她找上門來,他還想不起她們吧?

“我,我就是你爹,我對不起你們……”李清豐艱澀開口,“我不知道你們,我以為她等不來我,就會……我成了廢人,沒臉見她……”

他年少參軍,誌向遠大,一次外出送信受傷,被一個溫柔的醫女所照顧,朝夕相處,肌膚相親。他想著他是家中庶子,功名利祿自己掙,可以決定自己的婚事。可是他重回軍營後,在那場戰爭中,他除了失去一條腿,還傷了根本,心灰意冷,無顏再見她。

他沒想到蓉蓉在等他,更沒想到她還有了他的骨肉。他在這世上唯一的骨肉……

“桑桑,你叫桑桑是不是?”李清豐對她的身份無一絲懷疑,“你到爹身邊來,爹好好對你,爹好好補償你……”

桑桑撇了撇嘴,心說,她才不要相信他的話。可不知道為什麼,她心裡竟然酸澀得難受。在他又哭又笑說了很久後,她才決定認下他。

她對自己說,如果他有一絲懷疑娘對他不忠,懷疑她的身份,她就不要他了,她立馬回去找吳正業。

現在,就姑且信他一次吧。

他們父女團聚,紀雲開並未多留,告辭離去。

—— ——

周月明也知道這位叫桑桑的姑娘的存在。

“聽說她就是紀公子的救命恩人啊,悉心照顧了大半年呢,要不怎麼會帶回京裡來……”

周月明從春暉堂回來,剛進院子,就聽到了海棠的說話聲。

海棠正彎著腰依著周月明的吩咐在院子的空地上曬書。她一邊將書認真擺放,一邊同杏兒說話。

兩人都沒留意到周月明的到來,正說的起勁兒。

杏兒掩唇一笑,頗有些興奮:“是吧?我聽說的也是這樣。”

周月明咳嗽一聲,引得兩人齊齊抬頭,俱都縮了縮脖子。

做下人的,背後說閒話已經不該,居然還被主子聽見,那就更是大忌了。更何況姑娘和紀公子還不大和睦。

然而周月明隻說了一句:“小心些,彆把書弄壞。”就向房間而去。

時值五月,院子裡的槐樹已經開花了,一串串潔白的花蕾掛在葉子中間。周月明停下腳步,盯著瞧了好一會兒。

然而槐樹上、槐樹下,都沒有她熟悉的白色身影。

見小姐望著槐花出神,青竹有些奇怪,想了想,小聲道:“姑娘,我聽說槐花可以蒸著吃,挺新鮮的,要不要讓廚房做些給姑娘嘗嘗?”

“啊 ?”周月明回過神,並未聽清青竹說什麼,隨口答道,“好啊。”

但她心裡想的卻是,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難道那半年真是她的癔症?她不相信。可是,信或不信又有什麼區彆呢?

她回想了一下昨日看見紀雲開時他的神情,自己給了一個答案:沒區彆。

雖然能想明白,可她心裡到底還是有些不自在。皺了皺眉,周月明小聲道:“青竹,幫我把魯班鎖找出來。”

青竹應下,心說,姑娘是不是有心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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