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卿卿(1 / 2)

周月明縱然心裡有事, 也不會對青竹細說,隻一遍又一遍拆解著魯班鎖。

兄長周紹元來看她時, 她正坐在窗下全神貫注解鎖。聽到聲響, 放下手裡的東西,站起身來:“哥?”

周紹元打量著妹妹,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 妹妹好像長大了許多, 人也比先時更加沉靜。他欣慰之餘,又難免有絲絲心疼。他自行坐了,接過茶水,笑問:“怎麼又在玩兒這個?”

“閒著沒事唄。”周月明隨口答道, “這還是你給我的呢。”

“見過他了?”周紹元邊問邊留神妹妹的神色。

他雖未指明, 可他們兄妹都知道, “他”指的是紀雲開。

周月明垂眸,長長的睫羽在臉上覆下一層陰影,她“嗯”了一聲:“他回來那天, 我去春暉堂, 正好碰到他出來。”

周紹元點一點頭:“沒事兒, 你現在跟他什麼關係都沒有。他這幾天就會搬出去,對你不會有任何影響。”他停頓了一下,又問:“我這幾天忙,也沒問你, 你去外祖母家裡, 她老人家身體可還好?”

“還是老樣子啊, 很精神,罵起人來中氣十足。”周月明一笑,同兄長說起在外祖母家的見聞,不再談論關於紀雲開的話題。

而紀雲開則在靜心居同母親說話。他在講了麵聖的經過後,又提起搬走一事。

寄人籬下終究不是長久之法,他早先便提出過搬出去,被安遠侯拒絕。如今他年紀漸長,又有皇帝禦賜的府邸,搬出去也順理成章。

林氏對此倒也並不反對,隻是她神情有些怔忪,良久才輕輕點一點頭:“好。”

然而,當他們向安遠侯提出告辭時,不出意外,又遭到了他的反對。

安遠侯急問:“好好的,為什麼要走?是誰說了什麼嗎?還是有哪裡不如意?”

“不是。”紀雲開搖頭,“周伯伯一直關照我,在府上,我沒有任何不如意的地方。是我自己的緣故,我畢竟姓紀,皇上禦賜的宅子也已經修葺好了,我沒有理由繼續賴在周家。這些年,我們母子多虧了周伯伯照顧,大恩大德,將來必報。”

安遠侯搖了搖頭:“我不要你報恩,你也不必覺得我對你有什麼恩德,你隻要能好好的,我就比什麼都高興。”他定了定神:“你要真想報答我,那就彆說什麼離開的話……”

紀雲開沉默了一瞬:“周伯伯,這一點,恐怕我難以從命。”他停頓了一下:“皇帝賜的府邸離侯府不遠,我們搬出去,也不是再無往來,還能常常見麵。周伯伯對我的恩德,我不會忘記。”

隻是,沒有人願意一直寄人籬下,他也想有自己的家。

見他態度堅決,安遠侯又確實沒有挽留的理由,隻得點頭答應:“罷了,既然你已經這麼決定了,那就隨你吧。”

但他心裡到底空落落的,有幾分強顏歡笑的模樣:“我聽說你帶那個姑娘去了北鄉伯府找了李三?是把她記在李三名下嗎?”

雲開和他提過自己重傷被救的經曆,他知道那個小姑娘也算是紀雲開的救命恩人之一。在他看來,朝夕相對大半年,又都是年輕人,還千裡迢迢帶回京城,未必沒有一些情意在。還特意記在一個無子嗣的身份相當的男子名下,或許還有其他意圖。

先時他因為卿卿拒絕了雲開的提親而心中不自在,若是雲開現在另覓所愛,他也能放心。

“嗯?”紀雲開有些詫異,“李姑娘?她原本就是李家失散多年的女兒。我帶她回京,就是因為受人所托,把她送到她父親跟前。”

安遠侯點了點頭,暗暗有些失落:“原來是這樣啊。”

—— ——

向主人表明了辭彆之意後,林氏母子就開始收拾東西準備離開了。

他們母子當初進安遠侯府時,隻帶了小小的包裹,這些年吃穿用度皆由侯府所出,離開時能帶走的屬於他們的東西,少之又少。

紀雲開隻帶了自己讀書時的一些劄記以及素日用的衣物。靠軍功贏來的東西以及皇帝的賞賜,他都留了下來。

母親林氏和他的情況差不多,除了衣物,隻帶了手寫的佛經以及繡品。

除了安遠侯,他們還要辭彆老夫人劉氏。

劉氏知道他們要走,並不意外,不過還是禮貌性地挽留幾句,又笑道:“雲開剛來時,也不過才這麼高,一眨眼,都已經建功立業,撐起門戶了,好,很好。”

她心裡感慨頗多,儘管從一開始,她就不喜歡這對母子,可她也不得不承認,紀雲開確實有些本事,在軍營裡靠自己走到今天。他“死而複生”,被皇帝留在京中,也算是有福之人。

看見他,她不免想起卿卿來,心中微覺遺憾。可惜卿卿很討厭他。

—— ——

周月明知道紀雲開與其母林氏要搬走,但沒想到會這麼快。

他才回京數日,就匆匆忙忙搬了出去。

“姑娘,我聽說,他們走的時候什麼都沒帶。”青竹一邊做著繡活,一邊悄聲說道。

周月明“哦”了一聲,心說,倒是他會做出的事情。

“侯爺吩咐說他們的院子先不讓動……”青竹覷著姑娘的神色,見她似是沒什麼興趣,心思一轉,換了話題,“姑娘去金光寺穿哪身衣裳?”

“啊?”青竹話題轉的太快,周月明一時沒反應過來,她還沉浸在方才的思緒中,“你說什麼?”待青竹又重複了一遍後,她才回答:“挑件素淨的就行。”

表姐薛蓁蓁自從與沈小將軍定親後,就堅定地認為金光寺的許願池異常靈驗,婚期將至,她則又邀請了表妹周月明一起去金光寺上香。

周月明同這個表姐最要好,而且這幾日也心煩意亂,略一思忖就答應下來,正好可以出門散散心。

不過要去金光寺上香的,並非隻有他們。

紀雲開的母親林氏早年並不信佛,因為在她最艱難時,救助她的不是佛祖,而是那個笑容溫暖的男人。可惜他早早離世,留下她一個人在這世間掙紮。後來她知道,他給她留下了一件珍寶——他們的孩子。

在靜心居吃齋念佛十年,她漸漸有些相信了,兒子噩耗傳回後,她日日在佛前祈禱,求什麼?她自己都不知道。

如今搬出了安遠侯府,住進新宅院,麵對著兒子特意布置的佛堂,林氏緩緩合了合眼睛,低聲道:“撤了吧。”

“娘?”紀雲開不解,“是哪裡準備的不對嗎?”

“沒有。”林氏搖了搖頭,半晌又道,“挺好的,不必改了。”她停頓了一下:“就是我也想去外麵寺廟上香。”

紀雲開並未多想,隻點一點頭:“我去安排。”

他的母親已經有許久不曾出門了,這會兒想出門到外麵上香,他自然要好生準備。

一說到上香,他腦海裡蹦出的第一個念頭就是金光寺。他皺了皺眉,眼前倏地浮現出一幅畫麵:她站立在一個池塘邊,雙手合十,閉目祈禱,而他竟一身白衣飄在不遠處靜靜看著。

是的,是飄著而不是站著。

他心裡隱隱約約有個念頭:那是金光寺。儘管在他記憶中,他從未去過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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