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月明迅速取出了珍藏著的玳瑁手串。
這還是去歲她兄長周紹元求來的, 那時她自稱看到了鬼。他可能不大相信,但還是一大早就去山上找了連道長,求了這辟邪的玳瑁手串。
當然這手串並沒有起到作用,紀雲開的魂魄並未因此而受到任何影響。
握著玳瑁手串, 輕聲道:“你隨我去找平安, 咱們去見一見沈小將軍。”
沈業是紀雲開的好友,還曾私下將紀雲開的“遺物”給她。此時又為了紀雲開來找她借玳瑁手串,那麼紀雲開的情況, 他肯定知曉。
周月明穩了穩心神,由青竹帶著, 去找傳送消息的平安,在鬆濤居外看見了負手而立的沈小將軍。
沈業乍一見她, 愣一會兒, 才拱了拱手:“周姑娘。”
周月明匆忙而至,走得急了一些, 光潔的額頭滲出了些薄汗, 瓷白的雪肌已然生出了絲絲紅暈。然而她神情焦急,纖長的眉皺在了一起。
她停下腳步,衝沈業福一福身:“姐夫。”
“啊……”沈業眸中閃過一絲尷尬, 他扯了扯嘴角, 咳嗽一聲:“周姑娘,上次在金光寺, 是我太衝動了, 有得罪之處, 還請見諒。我當時也是不知道他還活著……”
周月明聽他一直在提往事,耐心一點點流逝,她耐著性子聽著,終於尋著機會問:“他怎麼樣了?他到底出什麼事了?怎麼會昏迷不醒?他的傷不是好了麼?怎麼複發了?”
她目光灼灼凝視著他,清亮的眸子裡擔憂隱隱可見。
“他……”沈業呆了一瞬,神情有些古怪,“你說雲開麼?這,這可就說來話長了。”他重重歎了一口氣,眼眸低垂,避開周月明的視線:“他當初墜崖,被人所救,昏迷長達半年之久。醒過來後,為了早點回來,逼著大夫用了不少狼虎藥,當時看著是好了,沒事了,其實身體早就……”
他說到這裡,似是哽咽了一下,聲音也有點異常:“他剛回來也沒什麼事,可惜昨天不知怎麼,舊傷複發,就,就昏迷不醒了……”
“啊?”周月明臉色發白,一雙美目也在不知不覺中有了淚意。她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情緒,“原來是這樣……”
沈業悄悄瞅了她一眼,心中嘖嘖稱奇。他初時真以為這姑娘對紀雲開冷情,連紀雲開死了都不會皺一皺眉頭的,不過現在看來,顯然並非如此啊。
“請大夫了嗎?”周月明追問,“既是重傷複發,就應該請大夫啊。”
“請,請了啊。”沈業神色不改,“就是大夫說的,是舊傷複發。哦,還說,為防萬一,還要拿點驅災辟邪的東西。可能是為了留魂續命?聽說姑娘有,所以想借姑娘的用一用。”不等周月明開口,他就又道:“姑娘放心,此事絕不會傳出去,也不會損了姑娘清譽……”
有借嘛,自然也要有還。這一來一回的,不都是見麵機會麼?他心說,說得嚴重一些,借到的可能性也就更大一點。
周月明聞言不疑有他,反而更加憂心焦急。在她看來,沈小將軍說話都帶了哭腔,紀雲開昏迷不醒到了需要驅災辟邪的地步,那定然是很嚴重了。或許和去年差不多,或許比去年還要嚴重……
周月明心裡亂糟糟的:“手串我有,不過這手串真的有用嗎?”
而去年那次,能驅災辟邪的玳瑁手串都起不到一點作用……
“什麼?”沈業的脊背挺直了一些,心想,原來這姑娘不願意借啊,少不得要說的更嚴重一些。他咳嗽了一聲:“應該有用吧?實在是沒有彆的辦法了,太醫院的院判都搖頭了,隻能死馬當作活馬醫了……”
他的這番話讓周月明倒抽了一口冷氣,幾乎站立不穩。太醫院的院判都沒辦法?死馬當作活馬醫?已經嚴重至斯嗎?她脫口而出:“請活神仙!大夫不行,就請高人啊。”
“請了啊,沒請到。”
周月明抬眸直視著他:“手串給你,我隨你走一趟。”
“反正我也沒……什麼?”沈業眨了眨眼,易信自己聽錯了,“你要跟我走一趟?”
“嗯。”周月明點了點頭。其實有些話開了頭以後,後麵的也就容易許多了。她聲音很輕:“我去看看他。”
她不知道紀雲開昏迷不醒究竟是什麼情況,會不會也和那次一樣,魂兒都出來了?是不是也隻有她一個人能看見?她左思右想,心中不安。她想,她必須去看一看,看他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沈業盯著她瞧了一會兒,心中訝異更重。這有點超出了他的預期,不過是在向著好的方向發展。他一笑:“好啊。”
周月明同祖母打了一聲招呼,胡亂尋了一個理由備馬車出門,就跟在沈業的馬後。
她手裡死死攥著玳瑁珠串,一顆心被巨大的不安所籠罩,還夾雜著濃濃的擔憂和懊惱。
她從沒想過紀雲開會舊傷複發,昏迷不醒。在她的記憶中,從來沒見過紀雲開有生病或是受傷的時候。他“死而複生”回來,在她麵前也是健康的,上樹下樹易如反掌……不對,那天在無為軒外,他好像就有些不對勁兒……
她那時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並未留意認真留意他,也不知道他到底嚴重到什麼程度,會不會有生命危險。
周月明心裡沉甸甸的,懊惱而後悔。萬一他有個三長兩短怎麼辦?她和他說的最後一番話居然是跟他說,讓他們以後再也不要見麵了……
一想到這兒,她的心就一揪一揪的疼,也不知怎麼馬車就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