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塊巨大的山石正從山坡上滾落, 朝著周月明所在的方向。
山石下落的速度極快。
“卿卿!”紀雲開神色急變。
周月明聽到響動, 下意識將青竹推遠,自己腳下打滑, 要躲避已然來不及。眼看著越來越近的山石, 她暗叫不好, 心裡冰涼一片。
“轟”的一聲巨響。想象中的疼痛並未到來。她落在一個溫暖的懷抱裡,身體猶在發顫。
“姑娘, 姑娘!紀公子!”青竹在一旁急得染上了哭腔。
周月明驚魂未定,緩緩睜開了眼睛。映入眼簾的是紀雲開略顯蒼白的臉, 他雙目黝黑, 認真地看著她, 這會兒輕輕拍了拍她的脊背, 聲音低而溫和:“卿卿,沒事了,沒事了。”
山石墜落之際,是他丟掉手上的傘、油氈布等物,以幾乎不可能的速度縱身而出,抱了她閃避開來。
“你沒事吧?”周月明回過神,從他懷中抬起頭來,急切地打量著他,“你有沒有受傷?”
紀雲開尚未回答, 青竹就在一旁低泣:“紀公子, 你的腿……”
“腿?”周月明心裡一咯噔, 大驚失色, “你的腿怎麼了?紀雲開,你的腿怎麼了?”
她急急忙忙便要查看,見他袍角似是有血跡,她眼淚不受控製滾滾而落。
一想到他因為自己而受傷,她心裡就一抽一抽疼得難受。
“我沒事。”紀雲開低低一笑,見她為自己擔心,他心中甚是熨帖,他搖了搖頭,唇角微微勾起,“隻是不小心勾了一下,沒大礙。”
“可是,流血了啊。”周月明指著他身上的血跡,紅著眼眶,“怎麼可能沒事?”
“隻是流點血而已。”紀雲開不以為意,“敷點藥就好。”
他隨身帶的有金瘡藥,也不把這點小事放在心上。可是看她哭得梨花帶雨,仿佛他受了多嚴重的傷一般。這感覺對他而言,甚是新奇,他卻絲毫不覺得討厭。
他衝她笑了笑:“卿卿,帕子借我用用,好不好?”
姑娘家的帕子一般隨身攜帶,且這世上有不少姑娘會用帕子傳情。青竹看看姑娘,心想,姑娘應該會同意吧?
果然,周月明毫不猶豫取出一方繡帕:“給你,新的。”
紀雲開低頭,見雪白的手帕上繡著蘭花字樣,手帕的右下角,又有一個圓圓的淺金色物事,知道是一輪圓月。他一時間心情激蕩,慢慢接過來,仿佛接的是她沉甸甸的情意,而非一塊普通的手帕。他心口一熱,眸中漾起笑意:“多謝。”
周月明眼眶微熱:“該道謝的是我才對,傻子。”
她隻是借給他一方手帕,而他卻是因救她而受傷,還不止一次。他這個人,到底多容易滿足啊。
這一聲“傻子”似嗔似怪,竟然讓紀雲開身體微微一麻,渾身的毛孔似乎都舒張開來。
“卿卿,你能不能先閉上眼睛?”紀雲開忽然問道。他不想讓她看見血汙,也不想嚇著了她。
周月明愣了一瞬,知道他的意思,小聲道:“不,我不怕,我想看看。”
紀雲開失笑,也不再堅持,俯下身,給自己裹傷。
他腿上添的新傷雖然長,但並不算深,隻是瞧著嚇人罷了。
周月明養在閨中,何曾見過這種場景?當下臉色便有些發白,但是見他神態如常,毫無痛楚之色,心裡訝異的同時,又頗為心疼。是習慣了受傷還是不想她擔心?她心中一陣酸澀。
紀雲開簡單包紮了一下,一抬眸,見卿卿正怔怔地望著自己,那雙美麗的眼睛裡滿是心疼與擔憂。他衝她安撫性地一笑:“沒事,就是看著嚴重而已,其實沒什麼影響。”
“真的沒事麼?”周月明並不相信。
“當然。”紀雲開一笑,“我騙你做什麼?真不算嚴重。”
周月明聞言想起去年在西山的場景,那時他還是飄著的,在她危急關頭,奮力一托,自己則變“淡”,幾乎消失不見。那次對他的損害也很大吧?她輕聲道:“第二次了。”
“什麼?”紀雲開心念微轉,隻當她說的是他第二次騙她,連忙澄清,“這次真沒騙你。一點都不痛,真的。”
周月明鼻腔一酸,眼淚差點掉落:“我不是說這個。我是說你因為我受傷,兩次了。我……”
原來是這個。紀雲開笑了笑:“都是小事。”他站起身,打量了一下周遭:“卿卿,咱們先離開這兒。這邊不安全,指不定山石什麼時候掉下來。”
“嗯。”周月明咽下了到嘴邊的話,又盯著他的腿瞧了瞧,“你能走路麼?腿上的傷真的不礙事?”
“對啊,對啊。”一旁的青竹連忙道,“咱們府上今兒來了好幾個人了,要不,找人背著你?”
紀雲開目光掃過不遠處站著的周府下人,笑著搖頭:“不必,隻是小傷而已。”他說著走了幾步,行動如常,絲毫看不出是受過傷的。
“真沒事?”周月明神色猶帶一些狐疑。
“真沒事。”
周月明看他行動如常,這才略略放心。
剛下過雨,又有山石滾落。他們唯恐山道不安全,一行人匆忙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