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鬆開握住寧染的手,改為攬住寧染的肩膀,把她整個人往懷裡帶,“要喝點溫水嗎?”
寧染搖頭,祁昀便輕輕拍了她的背部,安撫她的不安情緒,“睡吧。”
寧染被他暖和的身體包圍,覺得自己被裹進一個溫熱的火爐裡,明亮的火焰跳動,柴火劈裡啪啦地燒著。
她也變得困頓,眼睛慢慢閉合。*
羅瑩查了許多關於這個電影的資料,越查越期待。
“雖然是老套的古代英雄的故事,但是導演是很擅長這個題材的李導,大部分都是老戲骨,主要角色裡唯一的年輕人裡秦放又是演技很好的。”羅瑩簡直要通過各種物料花絮自己把這個電影劇情串出來。
和羅瑩的興奮相比,寧染卻顯得有一些散漫,附和著羅瑩的興奮。
羅瑩嘖嘖兩聲,又去查秦放的最新八卦。
秦放連續幾部爆款新劇過去,現在沉下心走正劇。粉絲有覺得自己很有麵子的,也有覺得秦放飄了還沒站穩腳跟就急著轉型的。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秦放沉下去之後熱度低了不少。
網絡很容易爆火又快速沉默,漸漸地秦放已經不再總出現在熱搜前幾,話題變了又變,替代他的是同公司的另外一個更為年輕的藝人。
羅瑩已經見慣這個場景,但依舊為秦放可惜,秦放是最近同齡年輕人中少有的演技讓人覺得有重量的演員。
羅瑩將新人的照片給寧染看,隨口一說,“秦放是不是沒聽公司的話?不然也沒有道理還他正火熱著不再給加點油,而是給新人買了熱搜。”
她們這種圈外人根本不懂娛樂圈的規則,也不知道那些彎彎道道,討論全靠猜測,發言就是造謠。
寧染想起之前她因為工作原因和秦放見麵,秦放的狀態似乎還好,但是經紀人眉頭緊鎖的模樣。
秦放本人雖然有著對舞台的渴望,但是他是那種想要把舞台展現得更完美然後聽到大家喝彩的人。和作品相比,他的個人十分出彩並不重要。但是現在這個快速稱帝造神的時代,很少有人有等待他繼續打磨的耐心。和一部籌劃好幾年的電影相比,兩個月就能拍得差不多的快餐劇更容易被想要得到快樂的大眾選擇。
秦放本質上還是有一點理想主義。
“都很難說,”寧染聳肩,“因為我們根本不了解他們。”
羅瑩同意寧染的看法,而且秦放的話題對她來說也不重要,她還忙著給遊戲寫劇情。
寧染則是王部一個電話叫過去,開始挨罵。
寧染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被王部叫來辦公室,隻能微微皺眉,小心翼翼地看向對方。
王部摸了摸最近剛剛染黑的頭發,語重心長,“寧染,我之前雖然說過你很會讓顧客有代入感容易共鳴,具備這種能力很好,但是也不能什麼都往這個方向靠。”
寧染知道這是欲抑先揚的手法,便更加低頭,十分謙虛的模樣。
王部將電腦屏幕轉向寧染,讓寧染看清上麵的場景。
漆黑的巷口,前方是被鬼怪抬著的大紅轎子,地麵是洋洋灑灑的白色圓形方孔紙錢。
王部點了播放按鈕,撒著紙錢的小鬼一邊靠近【遊戲玩家】,一邊唱著聽不懂的淒厲長調。
而遊戲玩家的手中此刻正捏著一個紅包,想退後又無法動彈。
這是寧染寫的劇情之一,女主在路上撿到了紅包,紅包裡放著紅衣新郎的一縷頭發,這算結了陰緣,這位體弱多病的鬼新郎便坐著轎子來迎接自己的新娘。
祁昀雖然怕鬼,但是他那天的電影沒白看,分鏡沒白畫,氛圍拿捏得十分驚悚玄妙。雖然沒有出現
真正的恐怖場景,但是陰森的氛圍和鬼怪靠近的壓迫感很是到位,轎子晃動,明明知道裡麵坐著某個生物,但玩家並不知將要麵對什麼,這種未知的刺激和帶著鼓點的音樂讓人心跳加速。
寧微微挑眉,剛剛按捺下去的興奮又彈了回來,“這不是挺好嗎?”
如果不是寧染一直以來給王部較好的印象,王部很想直白地說好個屁。
“這是可攻略角色,你搞得這樣嚇人做什麼?”王部將部分還沒做連貫的鏡頭給寧染看,“你還讓這個角色的頭單獨和玩家打招呼?”
王部口中的“角色的頭”指的就是物理上的頭,這位鬼新郎隻剩一顆頭顱,笑眯眯地和玩家討論今天的月色不錯。
一人一頭月下相會,這個算是這個角色的浪漫片段,如果玩家有興趣的話可以截圖保存。
寧染:“你看看!新郎都笑了!這還不可愛可親嗎?而且他還有小虎牙誒!”
寧染試圖用這些打動年近半百的領導。
王部終於沒忍住,“誰要看一顆腦袋有沒有小虎牙啊!能不能把可攻略角色身體弄得全乎一點兒?”
他知道寧染去美術組,天天給美術組描繪自己想要的詭異場景,並且嚇退了兩個美工的事。
“寧染,你現在看到的是平麵圖,你想象一下玩家玩的是3D立體的,”王部將心比心,“你現在看的是一個角色進入了鬼巷,玩家本人可是真正進入鬼巷的人,而且你還加入了鬼打牆劇情,她想逃都逃不走!”
其實也不全是寧染的主意,也有羅瑩這個餿主意寶典出謀劃策,但是寧染不敢吭聲。
她認真想了想,同意王部的看法,“確實還蠻恐怖的。”
王部剛鬆了一口氣。
就聽到寧染緊接著又來了一句,“要不分個恐怖版和和諧版?畢竟肯定也有玩家喜歡更有驚悚氛圍的。”
她這句話倒是說得中肯,王部帶有希望地看向寧染,“比如?”
寧染說,“比如和諧版裡,男主的頭會變成一塊讓人很有食欲的蛋糕?”
王部:……
雖然變蛋糕似乎變得和諧了,但是“讓人很有食欲的蛋糕”這個用詞還是讓王部忍不住捂住了腦袋,這種感覺就像腦袋被人用勺子挖了一塊的陰森森的發寒。
不行,不能細想,好恐怖,和諧版感覺比恐怖版還要恐怖。
寧染從王部的辦公室出來,羅瑩抬頭便能看到她可憐兮兮的模樣。
“被罵了?”被罵專業戶的羅瑩挑眉。
“老王說太恐怖了,得改改,”寧染聳肩,坐回自己的座位,“可是鬼新郎的爽點就是陰森恐怖吧?”
“陰森恐怖聽起來就和‘爽點’這個詞沒有關係,”羅瑩戳破寧染的言語。
*
吃完晚飯,寧染就抱著自己的平板在改劇情。
她最近很少加班,引來祁昀的關注,“怎麼了?”
“鬼新郎的劇情太恐怖了,要改得親和一點,”寧染癱成一片,坐在地毯,背靠沙發。
“前麵也要改嗎?”祁昀坐在寧染旁邊,看她平板裡的內容,十分擔憂自己的成果。
“不是,已經做成的肯定不用改,調一下演出效果就行,”寧染說,“是後續劇情。”
她寫鬼新郎的時候背景完全是照搬那種傳統的鬼新娘,家族壓迫戀人背叛,最後自刎家中,父母又覺得他一個人太過丟人孤苦,所以給他找個伴兒。
玩家撿了被人丟在路上的紅包,成為他的新娘。
當然,鬼新郎是古代鬼,玩家的前世和他也是有糾纏的。
寧染撓了撓頭,思考怎麼才能發展得更為甜蜜唯美一點。
完蛋了,腦子裡根本想不出什麼甜蜜劇情,隻能想到女主把鬼釘在陽光下灑狗血驅邪的場景。完全不是戀愛遊戲了,而是鐘馗模擬遊戲。
很好,這個好笑,先作為一個亮點記下來吧。寧染開始破罐子破摔。
祁昀和她一起靠著沙發。祁昀則是抽了一本書在看,他還順手把桌上的沙漏倒置,細細的藍色沙子從一頭漏到另一頭,開始重新計時。
寧染沒有靈感的時候就容易精神分散,能看到許多往日未能注意到的細節。
寧染看到放置於電視櫃上的小擺件換了位置。
“祁昀,”寧染輕聲開口,她攥緊手中的筆,“你打掃衛生了嗎?”
祁昀比寧染更勤於打掃衛生,但是因為他最近剛剛打掃過,寧染以為他這一次應該能夠堅持到周末。
和寧染的表麵打掃不同。祁昀是那種相當細致的,要照顧到每一個角落的打掃。
視線落在書本的青年微微抬頭,順著寧染的視線看到那些小擺件,“嗯。”
寧染又想起被她放置於床頭櫃最下麵的,散發著淡淡香氣的邀請函。
她明明致力於將那個邀請函淡化,但祁昀平淡的聲音,以及打掃衛生時被發現的可能性還是讓她再一次開始不安。
那,臥室也打掃了嗎?她應該現在將邀請函的事情說出來麼?她本應該早點說的。
寧染腦子有一些雜亂,她剛開始的隱瞞明明是顧慮著祁昀的心情,但卻將自己困在一個被動的局麵。
她有一些遲疑,不知自己的詢問會不會把祁昀的注意力凝聚到臥室。
抱在懷裡的平板電腦順著她的小腹滑落地麵,寧染側過身體想要把平板撿回來。
不知何時已經完全放下書本的青年摘下眼鏡,視線落在寧染身上,詢問寧染,“想要抱抱嗎?”
為什麼要擁抱?寧染不知道,但她還是身體比大腦更早地做出回應。
寧染伸出手,手臂從祁昀的腰側穿過,額頭貼在青年的胸口,溫度透過衣服傳遞過來,聞到了熟悉的冷香氣息,幼犬一樣地在他懷裡拱了拱。
突然變得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