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頂盆菜
海岸聚集地的除藻一連進行了好多日,隔離圈外擴了近二三十米,整個吊滿藻段的房區看上去像是舊曆裡的原上茅屋。
在這樣燒藻來蒸發海水的高效工作下,族內缺水的狀況稍有好轉起來。
所有排屋頂上的盆菜吸飽水分開始陸陸續續長成,雖然不多,但每一盆扒拉下幾片成菜葉烹煮烹煮也夠自家美美吃上一頓。
身為海上土著的海民難得吃到本該隻在餘陸上生長的新鮮綠葉菜,一個個儘數被青菜裡的營養美味征服。
大家每天勤勤懇懇澆水伺弄,還用上了藻灰施肥,試圖讓盆菜長得更旺盛些,免得不夠食用。
顧家七間屋頂上的盆菜看上去數量還要多,綠油油擁擠成一片,極大地豐富了顧家的飯桌。
顧阿媽對這些盆栽樣式的小菜喜愛得不行,日日都關照仔細,還讓顧川給她做了一把矮梯,澆灌時但凡見到菜葉上有小飛蟲停留齧食,立馬就會手動捏下,寶貝得不得了。
而比起其他海民屋上單調短季的青菜,顧家的盆菜不光數量上領先,還種類繁多,除開葉菜類,不少都是諸如南瓜、番茄或豆種攀藤類長季作蔬。
海上陽光直曬,晝夜溫差較大,因此短季的葉菜類作物成熟得很快。
可惜顧家隻有四口人,不管怎麼嚼用,都消化不了多少,一時麵臨起菜蔬同期成熟後的積菜困擾來。
菜在土裡久了就會變老,顧阿媽舍不得浪費,日日變著花樣將這些老葉煮進湯裡,或是炒進飯中,端上餐桌給陶粟和顧家兄弟倆吃。
又是一日吃朝食的時候,顧家屋門虛開著,熾熱滾燙的陽光灑在門前長排上,折射的光線刺得人眼睛都睜不開了。
顧阿媽端上最後一鍋菜湯:“來,吃飯。”
隻見矮桌上放了好幾隻菜盤,水煮的、清炒的、燉湯的,連飯也是放了剁碎菜葉後的菜飯,唯有陶粟麵前多出一碗特意做的魚蝦湯。
顧家肉缸裡的鹹魚段消耗殆儘,先前海民們拿來給受傷的顧川道謝賠禮的幾串海貨與近海之行分配到的海魚也同樣所剩無幾。
見家裡囤積的肉類告急,顧阿媽擔心陶粟本就胃口小,再吃不到有營養的會影響身體,便叫顧洋從排道旁的海水裡撈了許多小海魚小海蝦上來。
這些海物初初長成,沒什麼腥味,吃到嘴裡也沒多少肉,頂多吃個新鮮,再配以菜葉做搭配,味道勉強稱得上不錯。
陶粟也想補補鈣,因此頓頓不拉地喝,一時倒也吃習慣了。
顧川給她夾了幾筷看上去稍嫩些的菜心,看著滿桌子沒一點葷色,他不禁考慮起是否要抽空去趟海岸漁村,換些蛋與禽肉回來給陶粟與顧阿媽補補。
不過還不待他將這個提議說出口,賣菜的生意忽然就上了門。
顧家四口人剛吃過朝食,聚集地裡某戶海民就找了過來,開口想用金銀幣換些菜,以便他們家明天準備結親時的宴菜。
從散民聚集營裡帶回來的幾個被搶女性都在海岸聚集地中找到了對象,這回就是其中一對想要辦事,來采買些蔬菜回去。
畢竟整個族裡,也就顧家的盆菜豐富些,看在都是同一聚集地裡族民的份上,想必也能比岸上賣得更便宜。
這正中了顧阿媽的下懷,她本就憂慮屋頂上的成菜怎麼吃都吃不完,眼下多了外人來接手,實在是意外之喜。
她當即將洗碗的任務丟給了顧洋去做,自己忙領著上門來的海民去屋外選菜。
室外氣溫高灼,陶粟和顧川沒有要跟去看熱鬨的意思,他們坐著下了會兒肚,直等到顧阿媽送走海民,拿著定金喜氣洋洋地回來。
“你們猜外頭那些菜賣了多少?”
雙方約定好明日清晨過來拿菜,對方所有長出的成菜都要,這可是筆大買賣。
難得見顧阿媽有這麼喜形於色的時候,陶粟回想了下屋外的盆菜麵積,七間屋頂上的盆菜差不多能有幾十盆,想來怎麼都能出個十來斤。
擱以往一斤雜糧一銀,一斤乾菜差不多三銀,一斤鮮菜位於兩者之間,這些都是顧川曾給她普及過的物價知識。
結合當前的時價,陶粟略頓了頓,猜測著回答道:“三金?”
顧阿媽聞言肉眼可見笑得更開心了:“五金呢!”
五金等同於糧價上漲前的五十斤雜糧,卻也相當於當前時值下的七八斤糧食,折中的價格對於兩方來說都算得上公道。
大屋內氣氛輕鬆愉快,陶粟也陪著她笑了起來。
她軟嫩的麵頰旁落下兩三根鬢發,長長卷卷地在肩上千勾百搭著,被顧川伸手挑向耳後。
陶粟被耳邊的癢意驚動,抬起水眸與他相視一笑。
大家對於顧阿媽賣菜的事都持支持的態度,反正也吃不完,賣出去權當是給家裡減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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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日光微亮,習慣早起的顧川一骨碌爬了起來,準備去給摘菜的顧阿媽和顧洋幫忙。
陶粟一個人在悶熱的小租屋裡睡不著覺,索性也跟著起身,隨他一起去到顧家排屋。
那邊的顧阿媽和顧洋已經忙活開了,一人拎著一隻籮筐,正站在矮梯上往筐裡疊放著新摘下的菜葉。
顧川進屋盛了一碗清粥出來,放到陶粟手裡,讓她喝下墊墊肚子,隨後自己也撿了隻筐子加入進摘菜的隊列中。
清晨的海風微涼,陶粟坐在馬紮上,一邊乖乖喝著碗裡的粥湯,一邊抬頭往屋頂擁擠的盆菜上看。
隻見這些菜盆裡的葉菜同陶粟認知中的蔬菜長得不太一樣,它們的梗樁十分粗實,如同多肉老樁那般,采摘時葉子被一片片摘下,並不會連根弄斷。
被摘下葉子的地方露出傷痕,在充足的日照下又會很快愈合,徒留下褚褐色的疤痕,而新的菜頭又會往上重新長出,繼續出產可食用的鮮嫩菜葉。
因此一棵菜養護得當,能循環吃上許久。
陶粟和顧阿媽最初種上的那幾盆青菜,如今都已經成為了盆菜中年紀最大的菜樁,簡直貢獻繁多。
三人一人負責一片屋頂,隨著日頭的漸漸拔高,沒一會兒就將菜梆子上的菜葉摘完了大半。
也正是在這時,陶粟發覺了不對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