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聯辦公室。
HR, 紀檢專員,負責人坐成一排,花姐看著這氣勢, 有不好的預感, 心咚咚直跳。
蔣總兩根手指摁在一遝文件一頭, 貼著桌子推到她麵前, “花姐,你在公司五年了, 也是元老級彆的,我真沒想到, 你能乾出這麼多損害公司利益的事。”
花姐有種晴天霹靂的感覺,“瞎說, 我把公司當自己家, 這些年給公司藝人爭取來了多少資源?給公司帶來多少利潤?蔣總, 你不能空口無憑冤枉我啊?”
蔣總:“你還好意思說冤枉你?你自己看看, 這是紀檢專員查到的, 樁樁件件, 全部都有證據。”
花姐手哆嗦了一下,翻開文件看。
紀檢專員接過話頭, “在公司的五年裡,王女士 ,你利用職務之便, 虛報發票高達兩百萬, 和劇組導演套路藝人片酬, 私進自己腰包,更是把公司資源私化成自己的資源,從中謀取暴力, 這一樁樁事件具體按金額換算下來,公司五年時間裡,至少損失五千萬以上,這是實實在在的瀆職罪。”
花姐哪裡還有不明白的,這根本就是公司想搞自己!
這些事是事實,但卻是行業潛規則,哪個經紀人都乾,有的小公司也直接參與這種分成。
經紀人和藝人一樣,常年全國各地飛,有的是活動方,劇組出酒店餐費交通等雜費,有的則是要自己掏腰包,事後拿發票報銷,但是有上限。
像花姐這個級彆,一年報銷的費用上限是60萬。
這些年,國內演員越來越受追捧,地位越來越高,不管是劇組,還是通告,現在基本都是對方出通勤費用。
誰會嫌錢多?公司的福利不用白不用。
找發票報銷,是公司裡所有人心照不宣,都在做的事。
但的確也是實實在在的把柄。
至於套路藝人片酬,這是行業潛規則,如今國家限製藝人片酬,但是他管不了經費到底怎麼分布啊。
本來,藝人的片酬,副導演,導演就是要吃回扣的。
不然你以為那些導演為什麼那麼有錢?
真把錢都花在特效上,道具上,怎麼肥自己的腰包?
陰陽合同就是這麼誕生的,這是一條完整的產業鏈。
經紀人也參與分成,彆人都拿,自己沒道理不拿。
至於說公司資源私化,這個其實很難定義,比如,有個本子來找江雪,但是這個角色不適合她的發展,花姐就會推自己人脈的演員過去,這個演員拿到角色,自然要用金錢回報。
這種事沒有明確的邊界,說起來可以有罪,也可以是無罪,就看公司想不想追究。
花姐深吸一口氣,“蔣總,直說吧,你想我怎麼做?”
蔣總:“念在你這些年為公司創造了不少業績,我也不想做的難堪,保全你的顏麵,這樣,對外就說你身體不好,要休兩年長假。”
他又推一一份文件過來,“這是競業限製守則,十年之內不得再從事這個行業。”
十年!娛樂圈日新月異,她這些人脈足夠死的乾乾淨淨。
離開瑞聯吧可怕,這個才是真的可怕。
花姐死死瞪著蔣總,“我要是不簽呢?”
蔣總:“那公司隻能以瀆職罪,把這些材料移交到警察局了。”
誰甘心放棄自己經營多年的圈子?花姐一口鐵牙咬著唇瓣不說話。
蔣總下巴朝門口指了指,HR經理,紀委專員識趣的出去,帶上辦公室的門。
黑臉已經唱足,蔣總走溫情路線,“花姐,我們共事好幾年了,私心裡,我也不想這樣對你,隻是你得罪了誰,你心裡也應該清楚。”
“真把人惹急了,把你送到牢裡,再在這個圈子裡封殺你,你覺得你能對抗的了嗎?”他拍了拍王瓊花壯碩的肩膀,“這個結果,相對而言算是好的。”
王瓊花死死咬住牙,得罪了誰,不就是洛家那位大小姐嗎!
真狠啊!
不過一個車位,就要讓自己連工作都丟了!
她咬了咬牙,“我考慮考慮。”
花姐拎著包出去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狠狠摔了門。
唯一能幫自己挽回這件事的人,隻有江雪了。
就算不能挽回,她也不能讓洛吱好過。抱著這種心理,她開了車子立刻往江雪家裡衝。
江雪今晚要出席秋季品牌活動,正敷著麵膜躺在床上玩手機,看到花姐衝進來,麵色不好,“花姐,你怎麼了?”
花姐眼淚刷的就下來了,“小雪,我是你來和你道彆的,我要去坐牢了,以後不能做你經紀人了,你自己保重。”
江雪扯了臉上麵膜,好看的臉上浸著麵膜汁液,一臉不解,“你瞎說什麼呀,怎麼要去坐牢?誰要陷害你?”
花姐哽咽著,“還不是因為那天車位的事,”她嗤笑一聲,“洛大小姐生氣了唄,他攛掇了席總,抓了我報銷差費的把柄,你知道的,一公司,誰不報啊?就拿著我說事,要以瀆職罪報警威脅我,離開公司,十年不許再踏進這個行業。”
“吱吱?”江雪搖頭,“不可能吧?她,她人挺好的呀,不可能會做這種事吧。”
“我還能騙你嗎?”花姐搖著她的胳膊,“小雪,你彆傻了,你也不想想,她都把你推下水裡了,早就不拿你當朋友了,恨不得你去死!”
“那天她親耳和我說的,要把席澤從你手裡搶回去,還要當正元的老板娘,她坐上正元老板娘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我開了。”
“車位不過就是個引子,真實的原因是因為,我是你的經紀人,她要報複你,所以先從你身邊的人開始,剪除你的羽翼,我現在已經中招了,我認栽。”
“大不了去坐一年牢,瀆職罪也就這個年份了,”她臉上都是難過,“就是可憐我的兒子,以後有個坐牢的媽媽,在學校還不知道要怎樣被人家指指點點,以後也不能進機關單位。”
江雪:“是我連累了你?”
“說什麼連累不連累的,你以後就要靠自己了,你看,不過是一個車位,席澤就護著洛吱,處處偏袒她,把我開出了,給她出氣,你一定要小心啊。”
江雪臉白了三分,還有一絲慌亂。
花姐見挑撥的差不多了,收了手,“你好了,我就是來跟你道彆的,你保重!”
話音落下,抹著眼淚,作勢要往外邊走。
江雪拉住她,“花姐,你彆走,我不會讓你有事的,我現在就去找席澤。”
她撥通了席澤的電話,“阿澤,你在哪?我有點事找你。”
醫院病床上,席澤打著石膏,靠在床頭,臉色蒼白,眉間一片陰鬱,“什麼事?”
江雪:“你在哪?我們見麵說。”
席澤捏了捏鼻梁,“我在醫院。”
江雪:“怎麼在醫院?”
席澤:“出了點小車禍,手受傷了。”
江雪腦子轟的一下,“哪個醫院,我現在過來。”
席澤瑉了瑉唇瓣,“小傷,無礙的。”
江雪堅持要了地址,飛速趕到病房,看到席澤的手臂打著厚厚的石膏,眼淚撲漱流下來,“疼不疼?”
席澤用完好的那隻手抽了一張抽紙給她擦乾淨臉上的眼淚,“輕微骨裂而已,兩個星期就能好了。”
江雪心疼不已,止不住哭了好半天才想起來正事。
“蔣總要以瀆職罪送花姐去牢裡,這件事你知道嗎?”
事實上,在和花姐談判之前,蔣總就已經把解聘方案向席澤報備過了,席澤當然清楚。
他眉頭皺了一下,聲音有一絲淡漠,“公司的事情你不懂,不要置喙,更不要妄圖插手。”
不得不說,花姐的挑撥很成功,成功的在江雪心裡種下了一顆危機感的引子。
讓她下意識把自己和吱吱在席澤心裡的地位做比較。
為什麼之前江雪可以無欲無求?因為她總是被席澤偏袒的一方,心裡沒有一絲怨氣。
許多感情,開頭很美好,為什麼後來會變質?因為委屈這個東西最難吞。
吞不下就會變成怨氣,積存在心裡,立場就會變,立場一變,倆人的感情基調就塌了,會重複陷入爭辯,和好,再爭吵,再和好,惡性循環。
江雪心臟被濃烈的酸意浸滿,頭一次忤逆席澤,“那吱吱就可以乾預你公司的事?”
席澤眉頭皺了一下,“你這話過分了。”
“你想封殺花姐是不是因為吱吱?就因為那一個車位?”江雪繼續質問,“花姐是我的經紀人,你怎麼可以對她這麼狠?”
“公司人人都是這樣做的啊。”
席澤:“人人都這樣做,她就沒錯嗎?”
“她既然是既得利益者,就要做好承擔自己責任的準備。”他聲音愈發冰冷,“瑞聯下麵的暗箱操作太多,我早就想整治了,不然爛賬隻會越來越壞。”
“這個行業就是被這些老鼠屎壞了的,吃了資方吃演員,錢都往自己腰包裡掏,行業水平嚴重降低,爛片一年比一年多,影視水平甚至不如二十年前的老片子,整個行業早就遇到了瓶頸。”
“影視業看著發展壯大,實際上卻是冰火兩重天,瑞聯不過是看著風光,實際上一直在虧損。”
江雪:“你要解決行業問題,你也不能拿花姐開刀啊?你開除她就是了。”
“她要是坐牢去了,她孩子怎麼辦?她這輩子都毀了,我求你了阿澤,”她蹲到窗床邊,灼灼盯著席澤的臉,“你放過她吧,她這次得了教訓一定會改的。”
席澤捏了捏眉心,他發現,自己怎麼就跟這人說不通呢?
“這事你彆管了。”
一個人習慣了被偏愛,是受不了冷遇的。
江雪認定席澤隻是為了給吱吱出氣,否則,早不整治,晚不整治,怎麼偏偏就在這時候?
還是選花姐做靶子。
於是這回,她的大方不在了!
頭一回,跟席澤犟到底,“說到底,你就是想給吱吱出氣罷了,多大點事,不就一個車位嗎?那三家的正常生活都毀了,還要賠上花姐的工……”
“作”字還未出口,嘭一聲。
席澤用沒有受傷的那隻右手劈在床頭櫃上,櫃子有一道淺淺的裂痕。
頭半仰著,眼神銳利的掃向江雪,“多大點事?”
“你知道她……”
“她現在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嗎?”
江雪幾乎是吼的,“全國人民誰不知道啊,公主一樣的日子啊!”
“挖最頂級的大廚回家做飯,五個保鏢隨身伺候著。”
席澤聽見“伺候”這兩個字,被踩了逆鱗,太陽穴突突直跳:
“江雪!”
“你什麼時候變的這麼刻薄了?”
“你就看見這些表麵的東西了嗎?你能不能彆這麼膚淺?”
江雪在席澤麵前向來溫柔的跟一朵花是的,從沒聽見過他用這樣重的語氣,詞彙和自己說話。
第一次看到席澤這一麵,被震懾住,咬著唇不說話。
席澤直接劃出自己的底線,“是我們對不起吱吱,我們倆都欠了她的。”
“以後,隻要你對上她,無條件讓著她。”
江雪睜大眼睛,“她做什麼我都要讓著她嗎?”
“是,”席澤說:“不隻是你,我也會讓著她。”
巨大的委屈讓江雪眼裡浮上淚花,她咬著唇,一字一字說:“知道了。”
深吸一口氣,“我晚上還有活動,現在要回去準備了。”
江雪來醫院的路上火急火燎,滿心都是擔心,回家的路上,心裡都是委屈,眼裡都是失望。
還是那條路,心情已經完全不一樣。
*
薄金一般的陽光撒在無邊泳池清澈的水麵,落下一湖麵轔轔光點,清風一吹,光點在水麵滿池亂跑。
晃著人的眼。
泳池是陶瓷的,純白和淺藍色的水光構成一幅藍天白雲畫卷,畫卷中央,兩隻修長的玉腿靈活如魚尾擺動,身體自由的在水中徜徉,蜜茶色卷發如海藻浮動。
遊在水中央的,正是席澤口中,“現在過著什麼樣日子”的吱吱。
夏日的陽光好,泳池裡的水曬了一上午,暖暖的,浸在裡麵很舒服。
薑話筆挺站在泳池邊,手裡拿著浴巾,眼皮垂著,目不斜視,不知道在想什麼。
“嘩啦”一聲,吱吱躥出水麵,薄透的清亮水光順著凝脂一般的臉龐劃過,她遊到台階處,扶著欄杆上岸,水流嘩啦啦順著身體流淌,濕漉漉的泳衣勾勒出旖旎,窈窕的身段。
薑話打開手中浴巾,目不斜視,將浴巾披在吱吱肩上。
她長發濕著貼在身上,又抬起手,將長發掏出來,用吸水乾發毛巾揉搓。
吱吱問:“幾點了?”
薑話回:“一點了。”
吱吱:“差不多了,準備出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