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10】(2 / 2)

李燁之沒做聲。

吱吱抬頭,這個十三皇子臉龐青澀,眼神和他這樣臉一樣純真,看著就是個心思少的。

吱吱又朝十一皇子行了一禮,“殿下,草民告退。”

十一皇子卻道,“一起留下用午膳吧。”

吱吱瑉了瑉唇瓣,“好。”

府中管事設了宴席,一人一張小桌子的那種分餐製。

十一皇子興致頗高,不顧刀傷還喝了一點酒。

席間又不鹹不淡的聊了一些話題。

酒宴散,吱吱騎著馬遠遠跟著李燁之,跟了一段,忽然,他的馬疾馳起來,吱吱甩起馬鞭狠狠抽了馬,夾著馬腹追。

轉角走過一條小巷,忽然,一個人影撲上來,捏著她的脖子抵到牆上,夜色幽暗,他一雙眼睛沉鬱,冷凝,“偷窺皇子行蹤是死罪,你想死嗎?”

說著,他粗大的手指加重了力道。

吱吱感覺自己的喉嚨都要斷了是的,艱難出聲,“若是能找到值得托付的明君,死又何妨?”

李燁之哂笑,“你一個犯了重罪的死囚,談什麼死諫,不可笑嗎?”

他手上的力道又加大了幾分,“蓄意接近皇子,意圖戕害朝廷命官,誘導十一皇子改革土地,哪一條都是死罪!”

“你安的是什麼心?”

“林文蔚!”

吱吱,“為我滄瀾求一位世代明君!”

李燁之,“你這話足夠誅你九族了.”

吱吱唇邊翹起一絲譏諷的弧度,“九族,共263條人命,已經誅光了,還哪有九族?”

李燁之的眸光動了一下。

“若胸中有丘壑的五皇子也怕死,”吱吱緩緩閉上眼,“那就殺了我吧。”

李燁之鬆了手,負手而立,“有何冤情,照實說來,你隻有這一次機會。”

吱吱從懷中掏出一本冊子,“這是林家在盧城三百頃地每年給佃戶抽取的租糧明細,裡麵還有地契。去年,二皇子晉升為太子,皇上將盧城一千頃肥沃的土地劃給太子做封邑,邊線明明是在盧家的三百頃地旁邊。”

“可是劃分土地的官員硬是將盧家的三百頃地算作太子的封邑,這是我林家的祖地,一家子的生活嚼用都靠收租,我父如何肯?在知州敲了登聞鼓,太子府的管事當日就到家中,邀請父親明日親自到府中一敘,稱太子妃要了解事情經過。”

“太子妃命人將我父請到太子府內,裡麵一個人也沒有,桌子上擺了一柄脫了鞘的匕首。忽然,太子妃在門口驚叫,指責我父是要刺殺她,侍衛一擁而上,將父親壓下。”

“我林家被扣上謀反的罪名,九族三百多人被斬,此事一出,被占了土地的人再無人敢吭聲,太子在盧城的封邑表麵上是一千頃,實則是占了兩千五百頃。”

“太子宮內奢華如金殿,德不配位,他若登未位,滄瀾江山必危!”

李燁之接過吱吱手裡的冊子,“我會回去查看,你等我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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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府中,李燁之直奔書房,翻開書冊,裡麵,地契,賬目,都很清楚,可以說是鐵證。

他翻到最後一頁,裡麵是一張盧城太子封邑侵占的良田輿圖,饒是有心裡準備,李燁之還是被嚇了一跳。

氣憤的拍到桌子上。

太子手裡的財力驚人,這一點他一直都是知道的,朝中五分之一的朝臣都被他賄賂過。

這次的太子之位,可以說就是他花錢在朝臣那裡買來的!

手指在桌子上輕輕敲了一下,讓管事把府中謀士都請了過來,商量好了策略,指定了去徹查這件事的人。

隻是,另李燁之沒想到的事,他的人還沒來得及去盧城,翌日清早,吱吱自己就來到了太子府。

他得了管事的稟報,立刻走出府中,隻見府門前,一道纖細的身影筆挺的跪著,東方不過一點魚肚白,在她臉上渡出一點淺淺的光暈。

衣領上,雪白的頸子上紅痕醒目,刺著人的瞳孔。

李燁之腦子裡閃過一個念頭,真夠弱的!

跟個女人是的!

“不必如此,”李燁之走過去,“我說了會徹查此時,就會做到,你隻管安心回去等著。”

吱吱微微仰起頭,巴掌大的小臉,皮膚閃著細膩的陽光,精致的像瓷器,一碰就要碎的樣子。

一雙大眼睛睜圓,灼灼看著他,目光堅硬的像石頭,“五皇子,有沒有膽子和我去看看井田製下真正的民生?”

李燁之瑉了瑉唇瓣,“好拙劣的激將法!”

吱吱,“不是激將法,就是直麵滄瀾真正的黑暗。”

李燁之鼻尖輕嗤,“走吧,我倒是要看看,你能給我看出什麼花樣來。”

李燁之朝前走,卻發現人沒跟上來,回頭,吱吱上身傾下去,雙手撐著地。

“跪了多久?”

“一夜。”

李燁之彎腰把吱吱扶起來,“要不回去歇息一日,明日再去吧。”

吱吱,“我能走的動。”

吱吱甩開李燁之,朝馬上走,李燁之看吱吱的腿繃的筆直,一絲弧度也沒有,腳步虛浮,顯然,已經麻木的沒有一絲知覺了。

走過去,一把托著吱吱放到馬上,“瘸了可彆找我。”

吱吱淡回,“不找。”

李燁之翻身上了馬,握住韁繩,打馬衝出去。

馬飛出去隻一會,李燁之停下。

吱吱問,“做什麼?”

李燁之,“孤不想帶個餓死鬼去廬城。”

吱吱這才看到,是停在一間食肆門口。

“能下來嗎?”

“能。”

吱吱腿才恢複一點點知覺,筋還是麻的,翻過來往下跳,骨頭像是脆了的,腿反射性彎下去,人往地上摔。

李燁之一把扣住她,拉起來,“嘴夠硬!”幽深眸光掃過吱吱的腿,“腿要是跟嘴一樣硬就好了。”

吱吱身體忽然騰空,被李燁之攔腰抱起來。

吱吱瞪他,“你放我下來,大街上成什麼樣子!”

李燁之掀起眼皮倪了吱吱一眼,“閉嘴,再叫我給你扔江裡去。”

吱吱沒再說話。

李燁之身後幾個隨從垂著頭,沒一個人敢看過來。

此時正是早高峰,食肆大堂聚著不少人,熙熙攘攘的,煙霧繚繞間,眾人看到,一個黑衣男子,身材精壯高大,氣質衿貴,抱著一個瘦小卻漂亮的跟個女人是的少年郎進來。

嘖!

斷袖如今都這麼明目張膽的嗎!

一瞬間,眾人嘴巴張的像雞蛋大。

李燁之仿若沒看見,找小二要了包廂,上了樓,淡定的點了幾樣小食。

吱吱吃了一個包子,喝了一碗粥,放下食著,“我好了。”

李燁之掃了一眼一口沒動的鹵牛肉,竹籠裡還剩的五個包子,嘀咕了一句,“吃的也像女人。”

盧城離宣城騎馬要兩日的距離,到了天黑,李燁之又停在一間驛站,吃了飯,吱吱回到房裡,剛洗漱好,門上傳來扣門聲。

吱吱走過去,打開門,李燁之拋了一個巴掌大的小瓶子過來,吱吱伸手接住。

吱吱,“什麼東西?”

李燁之,“擦到腿根,否則明日裡起不來床。”

“知道了。”

吱吱關了門,走到窗邊,手一鬆,瓶子在夜色中墜地,有輕輕的碎裂聲。

第三日,到了盧城,吱吱領著李燁之來到一個村落。

吱吱指著路邊一家,“停下,我去討一碗水喝。”

李燁之,“不用,我水囊裡還有水。”

吱吱,“不是真的討水。”

李燁之下了馬,看著吱吱扣院門,“有人嗎?想討碗水喝。”

好一會,才有一個蒼老的聲音傳過來,“來了。”

門打開,一個蓄發全白的老嫗,腰躬著,眼神渾濁。

吱吱,“老祖母,路過口渴,討點水喝。”

老祖母顫巍巍把門打開一些,“進來吧。”

她走的慢的像蝸牛,來到一隻水缸邊,李燁之看到,那水渾濁不堪,下麵都是泥沙,屋子是茅草房,地上有掰了一半的苞穀,老嫗身上還沾有苞穀的毛。

衣服,用衣衫襤褸來形容也不為過。

“姑娘,你喝。”

老祖母布滿皺紋,乾癟的手舀起一瓢水遞給吱吱,吱吱抬手去接,李燁之搶在她前麵接了水喝。

吱吱收回手,笑問,“老祖母,家裡就你一個人嗎?”

“都去下地了,”老祖母說,“就三個小的在家。”

“怎麼不見出來?”吱吱掏出一包粽子糖,“我這有點糖,想分給孩子們。”

老嫗渾濁的眼睛亮起一絲光,“沒衣服穿,不好出來,裹在床上。”

“你們跟我來。”

老嫗推開一間房門,裡麵一水躺了幾個小孩在床上,最大的女孩有七八歲了。

李燁之彆開臉,和吱吱朝老嫗說的田莊走去,隻見最小的有七八歲的,最大的有七八十的,衣服上的補丁都是一塊加一塊,個個乾癟滄瘦。

李燁之不是個隻待在皇宮裡不知米價糧油的人,也見過窮人,百姓苦,到這種程度的還是第一見。

此時,他深刻理解了,上有政策下有對策這句話。他每年也有巡查,所見百姓雖說穿的不夠華貴,但粗布衣衫還是有點。

李燁之站在田埂上,夕陽將他的身影拉長,投出一片蕭瑟的影子。

吱吱撩起下擺,對李燁之行了一禮,“五皇子,若要滄瀾徹底強大,井田製必須廢。”

“糧食都是百姓種的,請還糧於百姓,讓他們有衣蔽體,有食果腹。”

“若五皇子敢為蒼生和權貴拚,我願眾生效忠於你,輔助殿下。”

李燁之拉起吱吱,“我答應你,十年之內,必讓滄瀾百姓人人有衣穿,人人吃飽飯。”

吱吱長了一雙極會騙人的眼睛,李燁之看到吱吱眼裡都是看一帶明君的崇敬,仰視。

他不知道吱吱心裡想的是,變法,是掏貴族的口袋給百姓,長期是強國,但前麵這五年,則是李燁之和滄瀾的貴族的內訌。

五年之後,就讓婼羌來取這果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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