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清鎮,寒石小巷,一家簡樸的小宅院中。
院子中央一個年輕公子坐在躺椅上正在享受即將落山的太陽柔和的光暈,夏末的季節還不算太涼,但他腿部卻仍舊蓋著一床薄毯。他手上拿著一本書,正細致專心地讀著。
他身邊立著一個持刀的武者,眉目剛毅,炯炯有神,站得像一棵青鬆。
許是讀到了什麼好笑的地方,年輕公子忽然輕笑了一聲,可隨即這輕笑聲便演變成了咳嗽聲。
武者立馬上前拍著公子的背,眉頭蹙了起來:“公子,武師父讓你近段時間要多休息,不要勞心勞神。”
年輕公子擺了擺手,緩過這一陣勁兒後方才笑道:“你不跟他說,他哪裡會知道?”
說著便衝武者眨了眨眼睛。
武者歎了一聲氣,嘟囔道:“公子好歹也顧顧自己的身體,這次是我們大意,幸好公子化險為夷……”話到此處,又好奇問道:“公子剛才在笑什麼?”
年輕公子彎了彎唇,將書擱在了自己腿上,伸手從自己腰間束帶裡拿出一根白得通透的玉笛。
“方才讀宋文策的文集,忽然就明白他當年為什麼會觸怒先帝龍顏了。”年輕公子撫摸了下玉笛笛身,見武者朝他望了過來,方才解釋道:“宋文策這個人啊,桃李滿天下,可謂是群臣之師,隻是他過於正直,眼睛裡揉不得沙子,明明知道先帝性喜漁色,不愛理政,卻不僅不避,反而直言覲見,甚至作詩諷喻,妄圖將先帝的性子給掰過來。這不,最終落了個抄家流放的下場,慘兮兮的客死異鄉。”
武者向來不喜歡讀書,聽年輕公子說了一堆,明白是明白了,卻直白地說:“那就是說這個姓宋的傻,想當拯救天下蒼生的大軍師,結果被最大的將軍給哢嚓了。”
年輕公子一愣,然後失笑點頭,倒是難得讚同道:“楚儘,你這話說得倒是不錯。”
楚儘咧嘴笑了笑,正要說上兩句“公子誇獎”的俏皮話,餘光掃到側門進來的人影,立馬止了話頭。
迎麵而來的是年輕公子的師父武道子,年輕公子和楚儘都稱呼他為武師父。
這個年輕人,赫然便是筱雨在禁林中遇到的那個人,餘初。
“公子。”
武道子拱手朝餘初行了個禮,見餘初點頭後,方才伸手為他號了號脈,半晌後點頭道:“餘毒已清,公子不用擔心,隻是還是要再休息上幾日,畢竟被鎖了內力,這幾日切勿勞心,靜心休養,好讓內力運行通暢。”
餘初笑著點了點頭,道:“辛苦武師父了。”
武道子抬了下手:“公子身體康健便是我的福了……”頓了頓,武道子又道:“公子,這兩日我去查了下公子說的那個姑娘。”
餘初頓了一下,想起在那林中,那位身手不錯,見識不薄,且十分有趣的姑娘,便是笑了笑,說:“一個小丫頭,查她做什麼。”
武道子看了他一眼,道:“公子作了那位姑娘的畫像,我讓楚儘臨摹了去尋這位姑娘……小心些總歸沒錯的。”
餘初挑了挑眉:“武師父還看到那張畫像了?不過,那倒也該小心些。”餘初伸了個懶腰,問道:“查得如何?”
“依照公子的描述,應該是這個叫秦筱雨的姑娘無疑。”
武道子一邊回道,一邊從懷裡取出一張折疊起來的畫像。餘初展開畫像,看向那上麵畫的人影不由失笑:“這跟真人比差了不止一星半點。”
“公子說的極是。”武道子正經地道:“隻是公子所作畫像,不能輕易流傳出去,否則也用不著讓楚儘臨摹了。”
一旁的楚儘憨笑著搔了搔頭,道:“我覺得我畫得還成,至少有鼻子有眼的。”
餘初失笑,咳了咳說:“秦筱雨……這倒是不像一個普通農家姑娘的名字。”
武道子點頭道:“這名秦姑娘在家行二,上麵有個哥哥,底下兩個弟弟一個妹妹。兩三個月前,她爹娘和大哥去了鎮上後便沒了蹤跡,如今他們家裡是秦姑娘撐著。”
餘初把玩玉笛的手一頓,麵上多了份正經:“繼續。”
武道子道:“公子遇險的那一天,秦姑娘身上也發生了件大事。就在她和公子分彆後回家。”
餘初添了分凝重:“大事?”
武道子點頭:“沒錯。秦姑娘回家後正巧撞見她大伯使詭計賣她弟弟妹妹,秦姑娘先是揭穿她大伯這樣行為的不合理的地方,隻是她畢竟是晚輩,這一招並不奏效,她大伯要強賣她弟弟妹妹,秦姑娘搶了她大伯正數著的錢,扔在了她大伯臉上。最後秦姑娘是舉著斧頭把她大伯等人給趕走的,並放了話,誰敢動她弟弟妹妹,要先掂量掂量她手裡的斧頭。”頓了頓:“大致就是這個意思。”
餘初頓了頓:“若是真有害她之心,恐怕她也防不勝防。要是她並不知道誰動了她弟弟妹妹,她說的話也不過就是空話。找不到作惡之人,她斧頭再厲害也沒用。”
武道子歎道:“她一個十四歲的姑娘,能為弟弟妹妹做到這個份上,也難為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