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冬日,就連會賓樓的生意也清淡了許多,門口偶爾走過幾個人,進會賓樓的卻隻一兩個。
饒是如此,秦樂在大堂中坐著也絲毫不吝嗇於表達自己的驚歎之情,甚至將要做筱雨護花使者的事情也丟在了一邊,迭聲叫著李明德大哥,好奇的問話一句接一句地從他嘴裡出來。
李明德有問必答,招呼了夥計上茶上菜,也是借此機會放鬆放鬆筋骨。
筱雨來時,桌上的飯菜已經被秦樂吃了一半,都有些涼了。
“來了。”李明德對筱雨點了個頭,招呼她入座。秦樂這才意識到自己沒等筱雨便開吃,頓時有些不好意思,手忙腳亂地擱下筷子討好地對筱雨笑道:“我這……太餓了,所以就……”
明明秦樂在衙門裡也吃了不少蓮兒端上來的點心,隻能說會賓樓的飯菜對他太有吸引力了。
筱雨當然不會因為這樣的事情怪秦樂,她看上去似乎有些心事重重,擺了擺手,根本沒將秦樂的解釋放在心上。
她的心裡正被餘初臨走前那個離彆的擁抱占據著。
李明德見她出神,自然是心中有數,也不提餘初,叫來夥計添了碗筷,又點了兩個菜,對筱雨道:“桌上的菜都有些涼了,等等再上兩個熱菜,可彆因為吃了涼的身體不舒服。”
筱雨仍舊是無意識地點了點頭,她那副沒精神的模樣終於引起了秦樂的注意。
“筱雨,你怎麼了?你跟餘大哥……”
秦樂瞪大著眼睛看著筱雨,“餘大哥”三個字總算讓筱雨回過神來,她茫然地問秦樂道:“你剛才說什麼?”
“我問你你這是怎麼了,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秦樂夾了口菜,一邊嚼一邊含糊地道:“剛才你不是跟餘大哥見麵了嗎?你倆說了什麼讓你這副模樣?”
“沒說什麼……”
筱雨撇過頭,神情略有些狼狽。
“那你怎麼好像失了魂兒似的。”秦樂嘀咕了一句。他不是個喜歡深究的人,這話他說出來自己也不在意,忙著大快朵頤。可這話落在筱雨耳裡卻不同。
真的像失了魂嗎?
筱雨伸手捏了下自己的臉,李明德這才在一邊問道:“他……是不是走了?”
筱雨點了點頭,然後迅速抬頭問道:“明德哥,你知道?”
李明德笑道:“我好歹也是個捕頭,做公職捕快也做了兩三年,這點觀察力還是有的。尋常時候他不會牽雪狼出來,這次卻牽了雪狼。雪狼的背上還挎著包袱,他一副要出遠門的打扮,自然是要走了。”
說著李明德倒是歎了一聲:“走了也好,這地方本就留不住他。”
筱雨定定地看著李明德,似乎是在等著他的下文。她沒開口問,秦樂倒是在一邊問道:“李大哥這話什麼意思?餘大哥走了?走去哪兒?”
李明德說道:“他去哪兒我也不知道。不過他本來就是這樣隨性而為的人,我也不吃驚,以後他總歸會給我寫信的。作為朋友,這點自信我還是有的。”李明德頓了頓,看向筱雨,聲音輕了些,含了點兒深意:“畢竟他去哪兒,從來不會跟彆人打招呼,更彆說特意道彆了。”
筱雨略有些狼狽地偏過臉,不想看李明德了然於胸,什麼都明白的神情。
他出門從來不跟人說,這次卻隻跟她道彆……這其中的意思,筱雨如何不明白?
秦樂聽得雲裡霧裡,想不大明白。隻是他不較真,聽過就算,也就不問,專注地解決飯菜。
這一頓筱雨吃得味同嚼蠟,她感覺在李明德麵前自己不論想什麼都無所遁形。
飯畢,李明德送筱雨和秦樂到了鎮口。李明德尋了個機會支開秦樂,問筱雨道:“他有沒有說他要回家?”
筱雨搖搖頭,低聲道:“好像不是。我問他是不是回家,他沒正麵回答我的問題,隻說他居無定所,一年半不會回來,讓我……”
筱雨的話戛然而止。
“讓我等他回來”這樣的話筱雨是說不出來的,李明德既然能成為餘初的朋友,想必也是個性格脾氣與他合拍的人。雖然筱雨與他的接觸不多,但從那次他收取役銀暗中教訓秦招福的事情來看,他也有些離經叛道。若是這話給他知道了,少不了要打趣她。
李明德挑了下眉,倒也沒問筱雨下邊沒說完的話。他想了想,點頭道:“那這樣看來他不是回家了。”
“他家在哪兒?”
“京城。”李明德道:“不過,那兒雖然是他出生之地,父母所在,他卻從來不將那兒當做他的家。”
在豪門生存,自然艱辛,沒有絲毫親情可言,他不將那兒當成家也是可以理解的。筱雨按照自己分析的餘初的情況想道。
“那……他不回家,能去哪兒?”筱雨低聲地說,不知道是在問李明德,還是在自言自語。
李明德搖頭歎道:“他既然沒說,彆人當然不知道。不知道也好,你不用擔心他,向來隻有他欺負人的,還沒聽說彆人欺負他的事情發生。”
筱雨頓時瞪眼,此地無銀三百兩地解釋:“誰、誰擔心他了?”
李明德望著她笑,一副“我都明白,你不用狡辯”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