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秦樂及時回來,化解了筱雨的尷尬。秦樂搓著手道:“筱雨,我們現在可以走了吧?”
筱雨忙點頭。
李明德道:“那我就送你們到這兒了。一路多保重,結果如何,我會讓人第一時間通知你。”
筱雨謝過他,臉色通紅地拉著秦樂往秦家村趕去。
餘初走的第二天,天氣忽然又陰了下來,整個天空好像都壓得低低的,給人帶來一種喘不過氣的錯覺。
秦招壽坐在門檻上抖著腳,望著天說:“瞧這樣子,大雪就要下下來了吧?”
羅氏端著一盆剛兌好的熱水招呼幾個孩子洗手,看著秦招壽鎖眉擔憂的樣子,忍不住道:“每年都這樣的,大家不也都活得好好的。你不要太擔心了。”
“可爹娘到底年邁了,家裡也沒個大人……你看秦金那樣,還等著他爹娘伺候他,怎麼指望得上。”
秦招壽的話音剛落,筱雨便打開了她屋子的那扇門。秦招壽頓時難堪地站了起來,隻以為他說的話是被筱雨聽去了,怕筱雨認為他這是在責備她,忙解釋道:“筱雨啊,三叔不是那個意思……”
筱雨臉上沒露什麼表情,裹著一件大棉襖子直接從門檻跨了過去,問羅氏道:“三嬸,紅薯烤熟了吧?”
羅氏忙點頭:“熟了熟了,這不正讓大牛他們把手洗了上桌吃。”
羅氏一邊說著,一邊去拿了碗筷撥了兩個大紅薯進去,遞給筱雨。筱雨接過,道:“讓潔霜和長虹跟大牛他們一起吃吧,初霽的我給他端屋裡去。”
羅氏忙道:“好,你給他端去吧。”
秦招壽不知所措地站在那兒,也不敢盯著筱雨瞧。筱雨端了碗跨出門檻,走了兩步卻是停住了,轉身對秦招壽道:“三叔,他們現在不是還沒有上門來要求你照顧他們倆老嗎,等他們來了,你想要擔負起做兒子的責任,我當然不會攔著。”
秦招壽忙對筱雨露出個笑,正要說話,筱雨卻搶先道:“當然,要是秦招福他們沒有進大獄,你們分家之後沒地方落腳,我也沒靠打獵攢了點兒家底,等我們饑寒交迫尋上門去求他們施舍點食物衣物的時候,應該不會那麼容易吧。三叔覺得呢?”
筱雨輕輕反問了秦招壽一句,轉身回了她屋,將門從裡麵牢牢關上了。
秦招壽歎了一聲,羅氏拉他吃紅薯,道:“筱雨說得也有道理的,等爹娘真的找來了再說好了。”
秦招壽悶悶不樂地扒了一口,輕聲道:“爹娘是爹娘,大哥大嫂是大哥大嫂……四弟現在在四弟妹娘家住著,肯定不會管爹娘的死活,大哥又被關在衙門裡,也就隻剩我了……”
秦招貴自從和王氏分家出去之後便沒有什麼音信了,就連老父老母大哥大嫂被抓進了衙門,也沒見他們出來說上兩句,出出主意。想必也是王氏不想讓他們夫妻倆攤上這種事情,所以不聞不問,堅決避開這些麻煩。
秦招壽也明白秦招貴的情況,所以如此一來,倒也隻有他這個兒子還能稍微顧上秦斧和高氏了。
“都說養兒防老,爹娘養了我們四個兒子,得個這樣的下場……”秦招壽又是沉沉地歎了口氣,語氣裡有些蕭索。
羅氏倒是沒他那麼悲觀,她道:“你大哥大嫂又不是再也不出來了,就是你四弟,總也不會一直跟四弟妹住在她娘家吧?你放寬心,活了那麼多年,每年都要過冬的,爹娘不可能沒點兒準備。你聽筱雨的,真要有事,那邊一定會有人來找咱們。”
秦招壽隻能點點頭。
筱雨屋裡,初霽已經開始慢條斯理地開始吃著紅薯了。冬日筱雨堅決燒炕,待在屋裡時就不需要裹大棉襖,倒是比較暖和。她坐在炕上一邊,看著初霽吃紅薯的斯文模樣,有些不滿地道:“三叔這時候倒是念起骨肉親情了,那會兒怎麼沒見他站出來幫我們啊。如今倒是站著說話不腰疼,那話聽著真是刺耳。”
初霽咽下嘴裡的紅薯,語氣平平地說:“那姐姐就不聽好了。”
筱雨頓時笑了出來,歪頭想了想,忽然問初霽道:“初霽啊,要是爺爺奶奶上門問咱們給他們吃的穿的,你給不給?”
初霽嘴上動作沒停,聞言倒是沒什麼猶豫,回答說:“他們是爺爺奶奶,我有多的就給。”言下之意是沒有就不給。
“要是你有,但沒有多的,隻夠你一個人吃一個人穿的話,不給他們他們會餓死會冷死,你還是不會分一點兒給他們嗎?”筱雨嘗試著又問。
初霽搖頭:“不給。”
“為什麼呢?”筱雨這下倒是真的疑惑了。
初霽道:“我跟他們不熟。”一副“不熟當然不給你我的東西”的理所當然的表情。
筱雨頓時愣住,然後輕笑了一聲,又問道:“那不是他們,是姐姐呢?你隻夠你一個人吃穿,姐姐什麼都沒有,你會分給姐姐一點兒嗎?”
“會。”初霽點頭,還是那副平淡的模樣:“都給姐姐。”
“為什麼?”筱雨又問。
初霽有些奇怪,終於不再盯著碗裡的紅薯,抬頭看向筱雨疑惑地道:“吃的穿的,不都是姐姐給的嗎?”
說完初霽又奇怪地看了筱雨一眼,繼續吃他的紅薯了。
筱雨陷入了沉默。
初霽像是沒有經過任何汙染的白紙,他的一切反應都是最真實最單純的。他不願意與秦斧高氏分享他的東西,是因為“跟他們不熟”,而他願意把他的所有都給她,是因為“都是姐姐給的”。誰對他好,他就願意與誰分享他所擁有的東西。
他與筱雨其實一樣,看重的不是那層血緣,而是相處之中累積的感情。沒有感情,即使有那層血緣,也太過蒼白和單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