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來鬨事的那一家人是孫姓,他們口中那個吃了藥膳館的東西後便中毒了的“受害者”叫孫朋,那日鬨騰得最厲害的婦人是孫朋的嫂子。孫家是鎮上的一戶人家,家裡的情況並不複雜。昨日那十幾個人當中,也就隻有兩三個人是同住在鎮上的,其餘的都是孫家從村裡喊來的“遠親”。
孫朋身形瘦弱,據說出生不久就差點夭折,最後還是命大活了下來,不過成長過程中自然是大小病痛不斷,能活到現在已經算是很幸運了。孫朋爹娘已經去世,家裡就還剩一個哥哥,哥哥娶了嫂子倒也沒丟下這個“光吃飯乾不了活”的弟弟,依舊養著他。
如果這個嫂子是個通情達理的老實女人,孫朋的日子可能還會過得好些。可他那嫂子卻是個算計銀錢算計得非常厲害的,打從嫁過來之後就一直跟孫朋大哥說,孫朋待在家裡不做事還白吃飯,他們夫妻倆要養孩子還要養孫朋這麼個廢人,實在是不劃算。儘管孫朋的嫂子屢屢在孫朋大哥麵前嚼舌根,老實的孫朋大哥也從來沒有起過要把弟弟攆出門的心思。
孫朋嫂子在家裡是這個態度,可她在外人麵前卻表現得要多賢惠有多賢惠,讓人都誇讚她是個顧家賢惠的好女人,說孫朋大哥娶了她,孫朋有她這麼個嫂子,是天大的福氣。
這樣的日子過了幾年,孫朋也不是那種心大到連自己嫂子對自己的態度都看不出來的笨人。但他沒有地方可去,要賴著哥哥和嫂子養著,他也就隻能繼續待在家裡受嫂子的冷嘲熱諷。
巧合的是,今年夏初,孫朋大哥聽說臨鎮有個鄉紳要找人做活在鄉間修一個庭院,工錢很高,隻是因為地方遠,做工又得集中,要去大概半年的時間才能回來。孫朋大哥擔心自己不在家中,孩子娘對弟弟不好,所以不想去。可孫朋知道這件事情後還是勸著他大哥去。
最終孫朋大哥在妻子的再三保證之下和幾個人一起去臨鎮做工了。
孫朋雖然一直知道自己的嫂子不待見自己,但卻沒有想過嫂子會在兄長走後便大變臉,不但經常給他吃有了餿味的剩菜剩飯,甚至對他燒水洗澡都有意見。在這樣冷冰冰的叔嫂關係下,孫朋越來越覺得自己沒用,他的委曲求全換來的是嫂子的變本加厲。
孫朋一日日地瘦了下來,瞧著越發一副皮包骨頭的模樣。他的嫂子對外憂愁地說他這些日子吃不下睡不著,還跟彆人抹眼淚,說要是自己這個小叔子有個三長兩短,等丈夫回來她沒法跟丈夫交代。
孫家家中情況不是很好,基本上全靠孫朋大哥一個人找活做維持。孫朋身體不好也鮮有吃補身體的東西的時候。孫朋自己也覺得,自己大概是活不到大哥回來的時候,所以那天把他自己辛辛苦苦藏的一點兒錢拿了出來,想著給自己大哥寫封信,再去吃一頓好的,然後就不再回家了。他不想死在家裡,一來是擔心自己嫂子不會好好給他殮葬,二來也是不想讓自己哥哥傷心。或許他還抱有一點想要報複自己嫂子的想法,想讓大哥回來之後責怪嫂子沒有好好照顧他。
然後他在一個老書生那兒口述了一封信,隨即便去尋吃的。在路上聽說有一家名為藥膳館的店子,開張半年了,口碑很好,孫朋想著自己既然想吃點兒補身子的,那不如就去這家店子吧。
沒想到吃了後出來,他正想著該往哪兒走,就被突然出現的嫂子給拉住了。嫂子將他帶回了家,臉色有些暗喜,瞧得他有些心驚膽戰。晚飯仍舊是跟往常一樣的剩菜剩飯,他也已經習慣了,刨了兩口便睡下了。
哪知道第二天他便開始腹痛難忍,隨後家裡就出現了好些幾乎都已經不來往的親戚,他被抬著不去了知道哪些地方,最後到了藥膳館門前。
之後的事情,他已經有些記不清了。
李明德講到這裡停頓了一下,說:“孫朋昨日死的,這些話是他悄悄告訴馮沉,馮沉再轉述給我的。事關重大,又是在何氏醫館裡邊,馮沉做事也不得不小心。寫好了論述狀後孫朋給按了手印。”
筱雨臉色微微暗沉:“他也是個可憐人。”
“他說自己本就沒打算繼續活,但自己去死和被彆人害死卻又是兩碼事。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因何而死,要我們把事情查明,還他一個真相。”
筱雨捏了捏拳:“光是他一個人口述的,現在他人又沒了,就算這個論述狀遞到公堂上也會被人質疑可信度。”
“所以我們要找佐證。”李明德點頭道:“有一件事情對我們十分有利,所以我說,可能就連上天都在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