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雨說完,去灶房水缸中舀了瓢水喝了解渴,遞給身後乖乖跟著的鳴翠:“你也解解渴,三叔三嬸既然不在家,我便去我好友那裡坐坐。”
從屋裡出來,秦斧抬頭看了過來。筱雨沒跟他說話,也沒多瞧他幾眼,帶著鳴翠徑直離開了。
而佝僂著背的秦斧默默地目送了這個孫女離開,臉上不爭氣地流了兩行淚。
不巧,被回過頭來的鳴翠瞧了個正著。
於是,這一路上鳴翠都在天人交戰,不知道就姑娘的爺爺這個事,是不是“合理”該提的事情。權衡良久,鳴翠到底覺得這該與筱雨提個醒,便低咳了一聲,在將筱雨的視線吸引過來後,鳴翠低聲道:“姑娘,老爺子年事已高,奴婢雖然不知過去老爺子對姑娘做過什麼惡事,但瞧著老爺子這麼一大把年紀,姑娘說一兩句好話也是應當的……奴婢方才回頭,見老爺子瞧著姑娘的背影哭了呢。”
筱雨淡淡地嗯了一聲,好像鳴翠說的事兒一點不能擾她心境似的。
鳴翠略有些不甘,又拐彎抹角地提了一遍。
這一次筱雨停下了腳步,望了鳴翠一眼。
鳴翠趕緊低頭。
筱雨清晰地說道:“過去他的確得罪了我,雖然沒有老太太那麼可惡,但我也無法將他們兩個人剝離開來。聽你如此說,似乎他如今的確是為之前的事而感到懊惱和悔恨。所以,你認為,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既然他如今這般可憐,又有心悔過,我就該冰釋前嫌,再親熱地叫他一聲‘爺爺’嗎?”
鳴翠一時語塞,不知道該如何回筱雨的話。
筱雨繼續說道:“沒錯,他如今的模樣瞧著是挺可憐的,但他雖然年老,到底還有活可以做,還能有人提供一日三餐,供他溫飽。方才我們去灶間喝水你也該看到了,大鍋裡擱著足夠他這一日吃的飯菜,都是整治妥當了的,想必是三叔三嬸走前給備好了的,他如今的狀況,根本就不算遭。比起我們姐弟幾個當初的境況,簡直好了太多。”
“姑娘當初……過得很是淒慘嗎?”
“是啊,差點兒活不下來。被親人逼迫,本該幫著我們的親爺爺親奶奶,卻袖手旁觀,甚至落井下石。”筱雨微微一笑:“所以,除非有一日這兩個老的能有我們當初那樣的慘況,說不定我心裡平衡了,才會徹底釋懷。”
鳴翠不能理解筱雨這樣近乎有些“睚眥必報”的計較性子,聽了筱雨這番話,眉頭都糾結到了一起。
筱雨笑了笑,對鳴翠道:“這個世上,有以德報怨之人,也有以怨報德之人。我不是那兩種,我恰好介於中間。對我有恩的人,我自然知曉儘我所能回報,不占彆人一分便宜。但對我有怨之人,我也絲毫不會大度,該如何反擊,我向來不會含糊。”
筱雨帶著鳴翠趕往悅悅家,鳴翠再一次認識到了筱雨的性子,也充分地明白了宋氏說筱雨的那句“恩怨分明”到底是何含義。
隻是……不知道攤到這樣一位姑娘,是她鳴翠的幸,還是不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