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雨便是一愣,下意識就想衝秦招祿吼回去,話剛到嘴邊,卻注意到秦招祿渾身都在輕顫著,幅度並不大,不仔細瞧根本就瞧不出來。
再往他臉上看,筱雨隻覺得他整張臉都繃緊了,他的唇劇烈地顫動著。
不知怎麼的,筱雨的心便是一軟,說話聲音很溫和:“爹,沒事,我手上有分寸,剛才那是嚇她的,我也犯不著為了她那麼個人去坐監牢。”
秦招祿狠狠地鬆了口氣,秦招壽磕巴地勸道:“二、二哥,開始是她衝上來要對筱雨不利,筱雨要是不采取點措施,隻怕就被她給……給拽手裡了……”
宋氏心疼地拉了筱雨的手,扭頭問羅氏道:“三弟妹,尋條乾淨的布來,把筱雨的手好包紮一下……”羅氏忙去了,一會兒就拿了一塊棉質的白布過來,說:“才洗乾淨擱著的。”
宋氏撕了中指長一般寬的棉條下來,細心地把筱雨兩隻手給包好。
筱雨頗有些無奈地道:“娘,我真的沒事。你這樣把我手給包圓了,我還怎麼做事啊……”
“你還想著做事?待家裡好好把傷給養好再說!”秦招祿氣呼呼地大聲道:“你真是越大越不受教,把她推開就好,做什麼掐她脖子?還讓她抓傷你的手!”
秦招祿往地上啐了一口,有些恨鐵不成鋼地道:“你也不想想,她脖子上掛著那傷,回去到處跟人說,你還有什麼名聲?就算彆人知道她是什麼為人,可她脖子上的傷明晃晃地擺在那兒,再是向著你的,不都得說你一聲‘狠辣’?往後你還怎麼說親事!”
宋氏皺了皺眉,看向秦招祿道:“好了,筱雨也是一時情急,也是被激怒了,才這般做的。她脖子上那傷頂多三兩天就消了,要說受傷,筱雨手上不也有傷嗎?”
秦招祿這回連宋氏的麵子也不給,道:“你這做娘的怎麼向著她說話?你難道不知道她這舉動到底代表著什麼?秦金他娘真要是到處宣揚筱雨要她的命,筱雨該如何自處?”
秦招祿又看向筱雨,一臉痛心:“你的名聲你不要了?爹娘可以跟老屋那邊的人決裂,以後老死不相往來,永遠斷了親戚情分。可你怎麼辦?你還是個沒出嫁的姑娘啊!”
秦招祿正說著,秦斧卻默默地從灶間走了出來,沙啞地連咳了好幾聲,這才長長歎了口氣,比劃了一番。
大概的意思是,秦招祿和秦招壽可以跟他們大哥一家斷絕往來,但他們要真是被生活逼得實在沒辦法了,他也希望次子和三子能夠看在兄弟親緣的份上,接濟一二。
秦斧眼眶裡都是血絲,院子裡的吵鬨他無疑都聽到了。
秦招祿深深歎氣,說:“爹,你也見到了,我和涵菁不在,我家出了這麼大的事,他們欺負我兒女,我回來後也沒多說什麼,想著他們已經得到報應了,我也不好追究。可他們出獄,也沒見跟我表示什麼悔恨之意,好似全部都是我家欠他們的……爹你想想,我和涵菁因為他們嫌棄憎惡,在晨風還那般小的時候就帶著孩子另立門戶,即便再艱難,也沒問他們要過一粒米一個銅子。如今處境調換,他們又有什麼臉問我們要東要西?更彆說,我家現在所有的東西,都是筱雨自己掙出來的。”
秦斧羞慚地低了頭,秦招祿眼睛也紅了,看向筱雨道:“你掐她的時候,你堂哥他們都瞧見了……如今你的名聲。”
“爹不需要多擔心,要真是傷得重就占理的話,那我更加不需要怕了。”
筱雨對著秦招祿笑了起來,轉身走了兩步撿起地上一塊方磚,在大家還沒反應過來的情況下,忽然舉起方磚砸向自己額發覆蓋住的額頭上。
宋氏頓時驚叫一聲,大喊道:“筱雨!”說話的聲音都變了。
很快,筱雨將方磚給丟掉,伸手觸摸了下被砸的地方,濕潤潤的,她已經問到了那股熟悉的鐵鏽味。
幾股血從頭頂流了下來,映襯著筱雨那張素白潔淨的臉,顯得更加觸目驚心。
“爹,娘,三叔三嬸,你們可都看準了。”筱雨指了指自己的頭頂:“這可是秦陳氏那個蛇蠍婦人砸的。她要是惡人先告狀,我這裡,也有被她傷害的證據。”
雖說她自己砸自己,控製住了力道,不會把自己腦子給砸壞,但多少還是有些暈乎。說完這話,筱雨便朝鳴翠歪了過去。
處在震驚中的鳴翠及時地扶住了筱雨,穩了穩心神後立刻高聲道:“老爺!夫人!姑娘頭暈了,趕緊請大夫啊!”
鳴翠扶著筱雨回房去,秦招祿忽然伸手捂了捂嘴,低語更似喃喃:“我這女兒,到底是隨了誰的性子……”
宋氏推搡了秦招祿讓他去請大夫,她則和羅氏急匆匆地跟著進了筱雨的屋子。
鳴翠已經將筱雨扶上床去躺著了,筱雨麵上還帶著笑,有條不紊地指揮鳴翠打清水來擦洗乾淨血跡,還讓鳴翠拿烈酒來消毒。
鳴翠心疼地說:“姑娘,這傷口那女人沒碰過,沒臟東西……”
筱雨笑了笑,說:“那塊方磚也不見多乾淨,去拿烈酒來,我受得住。”
鳴翠隻能依了筱雨的吩咐,端了清水來,又把裝烈酒的那個壇子也提溜了過來。宋氏絞了帕子,小心翼翼地沿著筱雨額上的傷口擦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