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晨風話雖是責備筱雨,但其中濃濃的自責和傷心之意卻顯露無疑。
筱雨乖乖地任他罵著,漸漸的,眼眶也紅了。
擱在往常,非親非故,誰敢這般罵她?而就算是她的長輩,她也能在被罵的時候針鋒相對地回嘴回去。而現如今,或許是因為身體不同以往,她竟然會覺得,能被人這般罵也真好啊……
“阿淳,夠了。”
楚低聲說了一句,秦晨風習慣性地閉上了嘴。
楚將筱雨環在懷中,一手摟住她的肩,一手握著她的手。他側頭看向秦晨風,認真地道:“事到如今,責備她也已經沒有任何用處了。你若真要怪,便怪我當時沒有反應過來,替她擋住這場災厄吧。”
秦晨風默然不語,頹喪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語帶哭腔地道:“大將軍如今說這些又有何用?解不了那毒,我也隻能眼睜睜瞧著,或許某一天筱雨她……”
秦晨風說不下去,雙手蓋住臉,不知是不是流淚了。
筱雨垂首抿著唇,手不由自主地捏成了拳頭。
楚低頭凝視了她一眼,輕輕拍了拍她的手。
“阿淳。”楚沉聲說道:“之前我要同你談的話,我還沒有談完。”
秦晨風緩緩抬起頭來。
“據詹嘉說,銀仙泌水是由海國人所調配,隻存於麗都王宮之中。我在大晉待了二十,沒有聽說過此等邪水,想必其餘地方有這種邪水的可能性不大。既然無法結了此毒,那麼,解鈴還須係鈴人,或許,海國當中有關於當年調配銀仙泌水的人以及銀仙泌水的配置法、解法的記。與其在這兒怨天尤人,倒不如往海國尋找一二。”
秦晨風猛地從地上爬了起來,來回踱步地道:“對,對,沒錯,解鈴還須係鈴人,去,去海國!”
他快步迎著筱雨走去,要從楚懷中將筱雨抱過來,一邊說道:“筱雨不怕,大哥帶你去海國,一定幫你把毒解了!”
秦晨風速度快,楚的速度更快。
他伸手攔住秦晨風欲要抱筱雨的雙手,沉沉地微微抬頭看向他。
雖因坐在床上,矮了站著的秦晨風一截,但楚渾身所散發的氣勢卻絲毫不輸給秦晨風。
“阿淳,我帶她去。”
楚說得輕描淡寫,仿佛隻是說一件尋常小事。
但落在秦晨風耳裡,卻如響鼓重捶。
“大將軍……”
“大將軍,不可!”閭、葉兩位大夫立馬跪在了地上。
“南灣戰事進行到如今,往後多半都是小規模戰役了。”楚聲音依舊淡淡的,但卻帶著一股不容懷疑的堅決之意。他緩緩地說道:“清肅了紅門邦的軍中勢力,阻礙便沒多少了。再往南,多半是些南灣蠻夷,即便是抵抗,也隻不過是小打小鬨。我相信,你能帶著征南軍,按時完成一統南灣的任務。”
“可是大將軍……”
“你為將也有近兩光陰,行軍打仗,審時度勢運籌帷幄,你毫不遜色於他人。我不在軍中,就由你全權代理所有軍務。”
楚一邊說著,一邊從懷中掏出一枚主帥印鑒:“這個你拿著,統率全軍,這是憑仗。”
楚像丟一樣尋常物什一樣,將主帥印鑒拋給了秦晨風。秦晨風慌忙接住,生怕印鑒摔在地上短成兩截。
“大將軍!”
甫一接穩,秦晨風便跪在了地上,捧著印鑒埋頭道:“還請大將軍收回成命!”
“我意已決。”楚淡淡地說道:“整個軍中,能夠代我行主帥之責的,唯有你了。第一副將,秦淳。”
楚緩緩轉頭,看向目不轉睛盯著他瞧的筱雨,微微一笑,道:“我讓你等了兩年有餘,讓你承受了這些苦痛,我拿我下半輩子所有的光陰來賠你。你向來精於算計,沒收回所有的賬和利息,你不會罷休的,對不對……”
“你,賠太多了……”筱雨目光微微怔惘地看著他,緩緩搖頭:“征南軍,是你的責任……臨陣換將,乃,兵家大忌……”
“軍中的責任,已經完成得差不多了。”楚伸手輕輕撫了撫筱雨的鬢發,輕歎一聲:“而你,是我從今以後的責任。”
“……何必,將這樣一個包袱攬在身上?”
“我甘之如飴……”
楚身子微微前傾,在筱雨的額頭上印下一個淺吻,低聲道:“好好休息,我們不日便出發。”
或許是楚的承諾太過醉人,又或許是他的嗓音太讓人迷離,筱雨竟不知不覺地又閉眼沉睡了過去。
楚緩緩起身,看向秦晨風道:“阿淳,你同我來。”
“大將軍……”
“不要再勸了。”楚低聲說道:“我不建功立業,也還有國公府作為後盾,即便不如意,也絕對不會過得差到哪兒去。而你若不建功立業,便隻能變回山野村夫。對如今的你來說,那種日子,恐怕是不願意再回去過的。大好機會擺在麵前,阿淳,你要珍惜。”
楚拍了拍他的肩:“跟我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