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瑾!”
俞桉淒厲地嘶吼一聲, 周身亂竄的靈力瞬間爆發,震得所有人都往後退了一步,修為略低些的, 直接七竅流血跪倒在地。
她仇恨地盯著眼前這些人, 隻想立刻殺了他們,然而還沒動, 就感覺到輕微的牽扯,低頭一看是宋瑾死死拽著她的袖子。
……已經徹底失去了意識, 卻依然在擔心她。
俞桉隻覺腹中攪和一把鋼刀, 劃爛了五臟六腑一般的疼痛, 她死死咬著牙關, 嘴裡開始彌漫血液的腥氣。
她要跟這些人同歸於儘,她要殺了他們, 讓他們嘗嘗阿瑾經受的痛苦,她要……被燒毀的玫瑰花田中,無儘的枯枝灰塵下,一株剛生出不久共生花正奄奄一息。
它的花葉還未抽芽, 一指長的枝子看起來像被焚燒過的枯枝,但經常來照料花田的俞桉知道,它還活著。
起風了, 山林被吹得枝葉輕晃, 仿佛在低語什麼,俞桉唇上溢血, 無望地看向懷裡的宋瑾。
他身上被燒得血肉模糊, 完全看不出原來的模樣, 氣息似乎也沒有了,整個人都仿佛死了一般安靜。
眾人一時被震撼, 許久都不敢動,最後還是靈劍派弟子蹙眉上前,遲疑地問:“俞峰主,他為何會……”
問到一半才發現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說,一時為難地閉了嘴。
“他身子弱,性子又獨,不能出鳥語峰一步,每日裡唯一可做的便是照料這片花田,這片花田早已是他人生最重要的東西,所以我每日以靈力灌溉,玫瑰才一年四季都盛開,至於你們口中所謂的血肉,或許是我靈力灌溉太久,玫瑰生出了靈氣所成。”俞桉機械地解釋。
“你們彆聽她胡說,這片花肯定有問題!不然她徒弟為什麼要死!”趙平和急忙道。
靈劍派弟子直接無視了他的話,皺著眉頭打量俞桉:“你方才為何不說?”
“你們認定我的花田是魔物,我就算解釋,你們會信嗎?”俞桉眼神淩厲地看向他,他瞬間沒了聲響。
“你們走吧,彆打擾他的清淨。”俞桉垂下眼眸,“若是不想走,就連我也一並殺了,省得今日之事傳揚出去。”
“靈劍派乃是名門正派,行事豈會如此小人?”靈劍派弟子嚴肅道。
俞桉眼底閃過一絲嘲諷:“你們不分青紅皂白毀我花田,害我徒兒崩潰赴死,便不算小人行徑了?”
靈劍派弟子被問得啞口無言,再看她懷裡血肉模糊的人,眼底閃過一絲不忍:“今日之事錯在我等,俞峰主要打要罰悉聽尊便。”
俞桉垂下眼眸:“我不打你們,也不殺你們,隻希望你們滾得遠些,彆再回來。”
她將話說得半分情麵都不留,靈劍派弟子們臊得臉上通紅,對視幾眼後還是離開了,趙平和見大勢已去,便低著頭想要溜走,然而還未走上兩步,便被一股力量直接吸了回去。
他摔在地上慘叫一聲,一回頭發現自己摔在了俞桉麵前。
“俞峰主……不是,宗主饒命,宗主饒命!”趙平和慌裡慌張地磕頭認錯,腦門上很快磕出一大塊血痕。
俞桉麵無表情的看著他,片刻之後揚起唇角:“你說得對。”
“什、什麼?”趙平和驚慌的看著她。
“這片花田,是共生花,傳說中的魔物。”俞桉緩緩道。
趙平和愣了一下,隨後更加恐懼:“我什麼都不知道,你彆跟我說,這、這些怎麼可能是魔物,宋瑾他又沒有修為……”怎麼種得出這麼一大片共生花?
然而沒等他把話說完,俞桉便冷聲打斷了:“你也知道他沒有修為?”
趙平和瞬間沒音了。
“既然知道他是凡人一個,跟我的恩怨為何還要牽連他?”俞桉說著,手指猛地攥緊,雖然沒碰到趙平和,但趙平和的脖子還是仿佛被人掐住了一般,整張臉都憋得通紅。
“我廢了周茵茵的經脈,除了我,合仙宗再無人是你的對手,所以你才這麼賣力地想殺了我吧?”俞桉勾起唇角,“可惜了,即便我今日沒逃過這一劫,我也會跟你同歸於儘,絕不可能讓你活下來。”
“你一身靈力,若就這麼死了未免有些可惜,不如做個花肥,算是給我的花田賠罪了如何?”
天上飄過一片烏雲,眼見著是要下雨了。
被靈力滋養過、已經抽出小芽的共生花稍微精神了些,但情況看起來依然糟糕,俞桉伸手撫過枝芽,清楚的感知到這株花如阿瑾一般先天不足,即便有靈力灌溉,也最多隻能活三個月。
三個月之後,共生花一死,宋瑾也絕不會再活。
俞桉眼底晦暗一片,叫人難以捉摸她的想法,她抱起渾身沐血的宋瑾,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鳥語峰。
原本漂亮浩瀚的花田,如今隻剩下一片枯枝,以及被抽走所有靈力後、隻剩下薄薄一張皮的趙平和。
俞桉抱著宋瑾沒日沒夜的跑,趕了四五天路後終於到了靈氣最為充沛的天山。她按照記憶中的路線往前走,又走了兩日之後才到達一個山洞,山洞裡則有一汪清泉。
這是她爹娘生前最常閉關的地方,位置偏僻,這麼多年都無人發現,周邊的寒冰也很好的掩藏了人的氣息。
俞桉小心翼翼的把宋瑾放在清泉旁,想要將他身上的衣衫剝掉,但稍微一碰布料,黏連的血肉就會跟著剝離,形成更為恐怖的傷口。
她再不敢亂動,紅著眼圈將人放入清泉之中,又以靈力封住了他的穴道呼吸,保證他在水下也不會窒息,更是保證在她回來之前,他不會突然醒來。
“你好好睡著,師尊很快就回來救你。”俞桉伸出發顫的手指,想要像以前一樣摸摸他的臉,卻在指尖點到清泉水時停了下來。
她深吸一口氣,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再次回到鳥語峰,又是三五日之後了,一來一回不過十餘日,這裡便變得衰敗許多,沒了人煙的山峰不複活力,住處更是蒙了一層厚厚的灰塵,平白生出人走茶涼的味道。
俞桉本來想去廚房拿點吃的,但裡頭的東西全都壞了,隻能空著手去了後山。
經過被燒毀的花田時,她刻意沒有去看,而是快步從旁邊經過,直接到了深淵之門前。
她平靜地看了眼緊閉的山門,指尖掐出一點血後撫在上麵,大門轟隆隆地打開了。
她麵無表情的走了進去,還未走幾步便聽到一道森冷的聲音:“這麼久沒回來,我以為你死了。”
俞桉頓了一下,回頭看向聲音來處。
多日未見,他似乎長高了些。
宋玨見她不說話,冷著臉朝她走去:“外頭似乎也傳來過震動,是你遇到什麼危險了嗎?我早就說過,與其自己冒險,不如跟著我……”
話沒說完,俞桉突然扔掉了手裡的劈魂刀,一手攔著他的脖子、一手撫上他的臉,義無反顧地吻了上去。
宋玨徹底愣在原地,所有的話都卡在了喉嚨裡,直到她抵開他的牙關,他才如夢初醒,猛地推開了她。
“你做什麼?”他蹙眉問,耳尖悄無聲息的紅了。
俞桉認真的看著他:“你不是說隻要跟你雙修,你便給我心頭血嗎?”
宋玨頓了一下,眉頭皺得更深了:“你方才這麼做,就是為了我的心頭血?”
“是你自己說的,雙修就給我,你不會說話不算話吧?”俞桉警惕起來。
宋玨定定的看著她,不知為何突然心裡生出一點煩躁。
明明是他自己親口許下的交易,可當看到俞桉迫不及待的想要開始時,他卻有點不高興。
俞桉見他一直不說話,頓時急了:“你真的要食言?!”
“你先說要心頭血做什麼?”宋玨板著臉問。俞桉想也不想:“我要做靈藥。”
“做成靈藥給誰?”
“給……我自己,”俞桉卡了一下,思路瞬間清晰起來,“我第一次見你時不就說過,做靈藥需要魔修的心頭血,還得是魔修心甘情願給的。”
宋玨頓了一下,隱隱想起似乎真有這麼一回事。
聽到她說不是給彆人,他心裡頓時舒服了些:“嗯,知道了。”
“所以還算話嗎?”俞桉認真問。
宋玨對上她剔透的眼睛,臉頰略微發燙:“算話。”
“好,這可是你說的,你如今住在什麼地方?”她剛才剛見到宋玨時一時衝動,恨不得與他當場就把事辦了,現在回過神後才覺不妥。
幕天席地的,她有些接受不了,最好還是找個能睡的地方。
宋玨看她一眼,轉身便朝深淵之門相反的方向去了,俞桉趕緊跟了過去,走到一半的時候覺得這路有點眼熟――
怎麼像是往她當初為嬰孩宋玨建的房子去呢?
像是印證俞桉的想法,兩個人又走了一段路後,草房便出現在眼前。
轉眼已經十七年了,房子看起來破落許多,但裡麵還算乾淨整潔,唯一的一間屋子裡擺著熟悉的獸皮。
“……你怎麼搬回這裡了?”俞桉看著熟悉的擺設,心裡頗為動容。
宋玨看她一眼:“什麼叫搬回?你怎麼知道我以前住在這裡?”
俞桉頓了一下回神:“嗯?難道這裡不是你以前的房子嗎?”
“你為什麼會這麼覺得?”宋玨盯著她問。
俞桉清了清嗓子:“我就是看著這裡挺破,不像是新建的,而且處處都比不上你那個山洞,所以想著這可能是你以前的房子,後來嫌棄不夠好才搬去山洞,現在山洞沒了,才又回來。”
聽起來勉強合理,宋玨在獸皮床上坐下,心不在焉的點了點頭:“嗯,你猜得對,這是我以前的房子,已經差不多十年沒回來了。”
“這麼久沒回來打掃一定很費心力吧?”俞桉好奇。
宋玨伸了伸懶腰:“不費心,我走之後這裡被妖獸占了,我這次隻要把他們都弄死就行了。”
俞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