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眼眸如大海裡的星辰,璀璨閃爍卻遙不可及,引得人追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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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薇被押著跪在堅硬的磚地上,隻覺得膝蓋上的傷又重了幾分。她的貼身宮女憫枝就趴在旁邊的條凳上,脊背處鮮血淋漓,一看就知受了杖責。
“阿薇姐姐,你這又是何必?好好地待在寢殿裡不好麼?非要跑出去,辛苦大家找尋不說,還害了自己的婢子。”才人蘇氏立在她麵前,嬌豔的麵上掛著譏諷的笑,“還是說你隻顧自己心裡痛快,壓根兒就不管身邊的人了?”
葉薇冷淡地看著她,眼睛裡沒有恨意,隻有輕微的嘲諷,“現在說這種話,蘇才人覺得還有必要麼?”她都已經是俎上之魚了,又何必來離間她和她的婢子。
蘇才人被她一堵,心中鬱悶更甚。今日真是被這個葉薇害得不淺。她奉璟淑媛娘娘之命看管她,卻被她摸到空子逃走,還闖到了陛下麵前。回頭到了淑媛娘娘麵前,還不知會被怎樣責罰!
一個眼神使過去,立刻有宮人壓著葉薇的肩膀讓她跪得更低,雙手撐在了地上。蘇才人慢悠悠上前,含笑踩住了她的手。
她腳上穿的是雀頭鞋,木頭做的鞋尖頗為沉重,踩在手指上簡直是鑽心般的疼痛。葉薇本已打定主意不在她麵前示弱,被這麼踩了一下卻還是溢出了悶哼聲。
蘇才人得意一笑,竟就著這個姿勢碾壓了一圈,仿佛像把她指骨踩碎。
“啊……”葉薇痛得眼睛刺痛,卻強迫自己沒有哭出來。她抬頭看著她,目光森冷。
“阿薇姐姐,彆動怒啊。”蘇才人輕笑道,“你難道不知道,如你這樣清雅婉約的美人要是發火,便如溪水裡進了沙子,汙濁不堪了。”
“嗬……”葉薇冷笑,“蘇才人有心了。不過如您這種姿色和心腸,無論發不發火,都是汙濁不堪的。”
“你……”蘇才人大怒,右足猛地用力。一聲脆響之後,便見葉薇臉色煞白如鬼,軟軟地伏倒在了地上。
額頭和後背全是汗水,黏住了輕薄的中衣,她手不停地抖,唯有中指的尖端部分沒有一點感覺。
她的手指……是斷掉了麼?
“很疼麼?好像力氣大了點,見諒。”
葉薇閉了閉眼睛,說不出話來。
蘇才人看到她這個樣子才覺得怒氣稍解。這個葉薇最近真是讓她費足了神,腦仁兒都疼了。也真是邪門兒了,她明明確定當日那見血封喉的毒藥進了葉薇的肚子,可她最後竟然沒死。不僅如此,醒來後更是跟變了個人似的,不複從前的怯懦蠢鈍,有時候光用眼神就讓她膽寒。
難道……是陰間的鬼魂上來複仇了?
蘇才人渾身一抖,連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無論如何,阿薇姐姐你今日擅自離宮便是違背了皇後娘娘的命令,論罪當罰。”蘇才人道,“來人,給葉采女添一條凳子,脊杖二十。”
脊杖二十。便是尋常男子受這一通也得去半條命,更何況尚在病中、本就纖弱的葉薇?她們根本就是要趁機要了她的命。
葉薇折騰了大半日早已一點力氣都沒有,被人押著趴到了條凳上,連反抗都沒有反抗。餘光瞥到氣息奄奄的憫枝,她苦笑道:“對不住,是我害了你。”
“小姐你彆這麼說……”憫枝語帶哭腔,“奴婢陪著小姐,就算是死咱們主仆二人也一道去,黃泉路上都不孤單。”
真是個忠心耿耿的婢子,葉薇也算有福氣,不知道這會兒她的魂魄過沒過奈何橋。倒是便宜了她這個借屍還魂的假貨。
“開始吧。”
又粗又重的棍子落到背上,隻一下就讓她差點痛暈過去。脊杖比臀杖更殘忍的地方就在於脊杖極易將人致殘,以葉薇的體質用不著打完二十杖,十幾下就足夠讓她下半生都躺在床上度過。
不過光這樣是不夠的。
蘇才人摸摸鬢發,漫不經心地補充了一句,“都給我打起精神,認認真真地打。不許偷懶。”
……
四下。
皮肉綻開,鮮血順著淌下的感覺如此清晰。
六下。
她的脊骨是不是要斷了,為什麼那一處像是火燒了一樣?
八下。
額頭的青筋不停抽搐,背部卻麻木一片,也許真的是骨頭斷裂、五感也消失了吧。照這樣下去,就算活下來搞不好也是癱瘓一生的下場。
十下。
眼前恍惚一片,她似乎又回到了半個月前的那天,在陌生的地方醒來,發現自己變成了不受寵的妃子,剛剛被人毒殺未遂……
十二下。
妙蕊為什麼還沒回來,按時間她不是應該和那個人一起過來了麼?難道是她估計錯誤,亦或是過了這麼幾年,曾經熟悉的人也變了?
不再記掛著她,不願為了與她有關的消息而冒險……
她終究一無所有。
頭腦越來越暈,她手指死死地扒著條凳,不肯陷入混沌的昏迷中。
堅持下去,再堅持一會兒。也許會在最後一刻看到轉機。
自己死而複生、拖著病弱殘軀在絕境中籌謀數日,才終於想出這麼一個辦法。如果不能成功,就隻能帶著滿身罪名和屈辱又一次死於他人之手!
不會再有第三次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