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嘉若(1 / 2)

奪寵 茴笙 10352 字 8個月前

他語氣平靜,她卻仿佛受了什麼驚嚇,竟不自覺後退了一步。www.DU00.COm母親沒有發覺她的異常,依然言笑晏晏,反倒是他視線下垂,瞥了瞥她移動的右腳。她有些窘迫,好在下一瞬他便移開了目光,繼續與母親交談。

她暗舒口氣,慶幸他沒過多關注自己的失態,想不到這人看著傲慢,居然很懂得給人留麵子。可是凝視他側臉片刻,她忽然反應過來,他的態度那麼自然,不是因為想給她留麵子,隻是單純地沒把這件事放在眼裡。

就像落葉飄到地上,它發生了,他給予注視,可對於落葉之後要漂到那裡,他全不在意。

於他而言,她和一片葉子、一塊石頭沒什麼區彆。就連尊貴的身份,也不能讓她在他那裡博取更多的注意。

耳邊是他和母親的談話聲,她心頭卻越來越煩躁,終於忍不住打斷了他們,“我……我想起來今日的琴還沒練,阿母,謝……道長,我先告退了。”

母親點點頭,而她離去前用餘光瞥了他一眼,發現他雖然麵朝自己的方向,視線卻越過她落到了遠方。那裡有和緩流雲、蔚藍天幕,而他仿佛想起了什麼往事,麵上沒什麼表情,眼睛裡卻有她瞧不懂的情緒流露。

他沒有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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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嘉若從沒想過有一天,自己會這般在意一個陌生人的注意。他是她素來瞧不上的妖道,是她母親送進宮去討兄長歡心的工具,換做從前,彆說擾亂她的心,便是讓她多看幾眼也不可能。可是再不願相信,事情還是發生了,她對這個男人很好奇,很感興趣。

她想接近他。

謝懷在公主府裡一共住了三十幾天,這期間母親徹查了他的背景,確保他對皇帝沒有什麼不臣之心。而與此同時,姚嘉若總是找各種借口去見他,可他的態度總是淡淡的,直到他離開公主府,兩人說的話加起來也不超過二十句。

延和二十三年六月,謝懷以天一道長的身份入宮進獻仙丹,如母親預料的那般,立刻便取得了陛下的信任。母親因此得到豐厚的封賞,喜不自勝,笑著說有天一道長在陛□邊,以後就更容易掌控君王的心思了。可讓她們驚訝的是,不過短短幾個月,陛下對謝懷的信任便逐漸發展到了可怕的地步,最後居然提出要禪位!

朝野因此而動蕩,無數人指責謝懷,也指責將謝懷獻給陛下的母親。她在府中憤怒地摔了杯子,覺得自己信錯了人。

姚嘉若明白母親的心情,她的權勢是靠著兄長的寵愛得到的,若是他退位後被架空,她的處境自然也危險了,這樣的情況是她絕不願看到的。

可比起這個,她更在意的居然是謝懷的想法。如果隻是為了權勢,他帶著陛下修道便夠了,沒必要把他攛掇到禪位的地步。事情鬨得太大,也就把他推到了風口浪尖,無論最後的結果如何,以後針對他的陰謀算計都少不了了。

他到底是為了什麼?

太過好奇,以至於她真的跑到了宮中。她幼年時經常在宮裡小住,那裡至今還留有專供她居住的殿閣,等到夜深人靜,她避開所有人的耳目,偷偷潛到了謝懷居住的地方。

她記得很清楚,那天是個月圓之夜,又大又亮的玉輪懸在半空,照得庭園裡滿地白霜。她一路過去都沒遇到阻礙,心中還有些疑惑,等到輕手輕腳地推開殿門,卻被突然闖入視線的人影嚇得悚然一驚。

謝懷背對著她立在屋子中央,手裡捏著什麼東西,從她的角度隻能看到他頎長的背影,散發著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氣息。

他沒有回頭,也不管開門的人是誰,直接斥道:“誰讓你進來的?出去!”

她這才覺得自己太過衝動,這麼沒頭沒腦地跑過來算什麼?他又會怎麼想她?

咽了口唾沫,她決定先發製人,“謝飛卿,我是來找你算賬的!你到底在玩什麼!”

他還是保持著背對她的姿勢,似乎打算像從前那樣無視她。怒火忽然就燒了起來,她覺得這個人怎麼能這麼可惡,靠著她母親的幫助入了宮,轉頭卻把她們推到這千夫所指的位置,現在還敢對她不聞不問!

忘恩負義的白眼狼!

氣呼呼地繞到他前麵,她一把奪過他手裡的東西,“我在跟你說話,你聽到沒有!”

仿佛一道閃電劈下,他的視線驟冷,刺穿她的麵皮,“還給我!”

她渾身一抖,這才看清自己手裡捏著一管綠笛。他剛剛就是握著這東西在發呆?

下意識不想還給他,可他神情太過冷峻,她到底還是怯了,不情不願往回遞,臨了又不甘心挑釁,“你這麼凶做什麼,要發火也是我發。你知不知道你都做了些什麼?我和阿母都快被你害死了!”

他沒搭理她,取回笛子便仔細摩挲,眼神慢慢變得溫柔,如同在凝視至愛的情人。她從沒在他臉上看到過這樣的表情,一時都呆在那裡,等反應過來時胃裡竟開始泛酸,“嗬,什麼東西這麼寶貝?我瞧著也沒哪裡稀奇了,一管破笛子罷了。”

他翻手把竹笛收入袖中,也不回她的話,提步便朝內殿走。她被繼而連三的無視弄得火冒三丈,直接擋在他前麵不肯讓開。他停下步子,終於抬眼看她,語氣卻冷如冰雪,“深更半夜闖入男人居住,定城翁主是在哪裡學的規矩?叫人大開眼界。”

她麵皮漲紅,“謝飛卿你胡說八道些什麼!我哪有……”

聲音卡住,卻不是因為心虛理虧,而是借著月光第一次看清了他的臉色。慘白如紙,額頭上還布滿了汗水,漆黑的瞳孔有些渙散,他看起來那樣脆弱,就好像剛才那句諷刺的話不是他說的一樣。

“你……怎麼了?你不舒服嗎?”

隨著她這句話,他直愣愣朝她栽過來,而她被動地張開雙臂,接住他沉重的身子。

然後……兩個人一起摔到了地上。

殿內彌漫著清幽的檀香,他的衣襟袖袍間也都是這樣的氣息。早在當初三天兩頭跑去見他時,她就聞慣了這味道,可是這會兒突然挨得這麼近,還是有些喘不過氣來。

心跳得很快,讓她都快弄不懂自己了。腦子裡亂成一團,隻是在慌亂間想起前幾天剛去過的的小三清殿,道君的金身塑像俯視眾生,而前方的香爐上有檀香嫋嫋升起,如此熟悉。

這是屬於神靈的氣息,也是,熟悉他的氣息。

他閉著眼睛,渾身冰涼,而她在片刻的呆滯後,終於醒過味來。難怪一路過來都沒有遇到人阻攔,看來是謝懷生病後不願讓人瞧見他這個樣子,所以把他們都支開。

卻讓她鑽了空子。

心中知道現在的姿勢極其尷尬,她醞釀許久,終於伸手去推身上的男人。本以為他已經暈死過去,誰料感覺到她的動作後,他居然伸手將她緊緊抱住。

長而有力的手臂扣住她的背,他翻了□子,讓她趴到了他的懷中。她整個人都傻在那裡,不知道這是什麼狀況。

他不是出家人嗎?出家人可以和女人這麼親密?

還是說,他一直就對她……

“楚惜?我是在做夢嗎,楚惜?果然是夢。你來了,你又到我夢裡來了。真好。”

他的聲音有些迷惘,又有些歡喜。她聽得愕然,下意識反駁,“什麼楚……”

“楚惜,我見到他了,我今天又見到他了。他看起來可真是風光,大權在握、勢傾朝野,連太子都得禮讓三分。不止他,還有他的女兒、你的妹妹,我也見到了。她現在是太子妃,集萬千寵愛於一身。你以前跟我說,你們姐妹長得很像,我還不信。如今看來,果然是很像。可是好奇怪,我看到她的臉時,不僅沒因為你產生半點動容,反而是恨之入骨。下午的時候,他們跪在殿內給陛下問安,我就在旁邊看著,心裡卻在想著終有一日可以把他們的假麵具撕下來,然後剝皮拆骨,送去給你陪葬。”

男人的聲音低沉悅耳,說著她好像能理解,又好像怎麼都不能懂的話。她渾身僵硬,有寒意順著脊梁攀爬,緩慢地抬起頭看他。

“楚惜……是誰?”

他手涼得跟冰塊似的,眼神還有些迷蒙,卻捧住她臉頰慢慢笑了,“說什麼傻話,你……你不就是楚惜嗎?還是說,你要我叫你若水?”

她回憶他的話,一點點理順思路。他叫她楚惜,又說她妹妹現在是太子妃,所以,這個被他掛在嘴邊的女人就是宋楚怡的姐姐、左相的女兒?!

他忽然開始懷疑,“你、你不是楚惜嗎?”

她忙道:“我是,我當然是……所以,你入宮就是為了楚惜,對嗎?你想給她……給我報仇?”

他看著她,久久沒有回應。就在她以為自己哪裡露餡了時,他忽然閉上眼睛,重新將她摟入懷中。

有低沉的聲音在頭頂響起,仿佛刺入心臟的鋼針,又像是揮之不去的魔咒,此後的日日夜夜,無數次在她耳邊回響,教會她什麼是不甘和絕望。

“他們害死了你,當然不能再逍遙地活著。你放心,害了你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我會讓他們失去擁有的一切,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哪怕顛覆乾坤、擾亂綱常,毀了這天地世道,我也會為你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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