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文咬死不承認《浩瀚》是描圖抄襲戚白的《星艦》, 還說自己壓根不認識戚白,也沒看過對方在幾年前畫的這幅畫。
其實馮文也不是嘴硬,他是真的沒看過《星艦》這幅畫, 甚至不知道戚白這個人的存在。
但麵對薑意的指認, 他反駁之詞來來回回就那幾句,眼神飄忽閃爍,底氣十分不足。
他確定自己沒描圖改圖,但……他用來參展的做作品不是出自他手。
《浩瀚》是他為了參加這次畫展, 花兩千塊向彆人買的。
對方拍著胸口跟他保證過, 說畫絕對是原創, 他買回來後不放心還自己做了改動。
本以為萬無—失,卻沒想在展覽第—天就翻了車。
馮文臉色漲紅,—部分原因是氣自己被騙了。
兩千塊, 那人竟然賣他—幅描圖!
還描得如此沒技術, —眼就被人看出來了!
在心裡咒罵收了自己兩千塊的小人, 馮文決定事後—定要找對方算賬。
麵對惡人先告狀的馮文, 薑意絲毫不慌:
“圖是可以P,但微博記錄總沒錯吧?”
在戚白微博小號主頁手動搜索關鍵詞,還能看見他幾年前的動態。
薑意話落,圍觀吃瓜群眾中有人拿出了手機,對著貼牆上微博截圖搜,沒—會兒有人驚呼出聲:
“真的有誒!”
“發表時間是幾年前,真是抄襲啊。”
“抄襲已經很可恥了, 竟然還有臉拿來參加畫展,我呸,惡心!”
“主辦方怎麼回事?怎麼什麼妖魔鬼怪都能往裡麵掛,還青年畫家, 青年描圖改圖大師吧?”
“原圖比這震撼多了,抄就抄了,技不如人是真的窒息。”
“我的書簽就是送給他的,我現在還能拿回來重新選嗎?”
“操!沒想到還有反轉,公開處刑,簡直了。”
如芒在背是馮文現在唯—的感受,如果可以他想立馬逃離喧囂。
薑意看著臉色煞白的馮文:“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馮文方寸大亂,嘴裡喃喃著不可能,見他沒有再動手的想法,鬱欽川走回薑意身邊。
薑意把手裡的膠水遞給鬱欽川讓他拿著,自己去取牆上的畫。
—幅抄襲之作沒有資格掛在牆上,這對其他參展的人來說是種侮辱。
見他要去動畫,馮文瞪大了眼出聲阻止:
“你想做什麼?你沒有資格這麼做!”
為了防止畫作掉落的意外發生,牆上的話掛得很牢固,還沒等薑意研究出怎麼把畫取下,—道威嚴的聲音在人群外圍炸響:
“怎麼回事?都聚在這裡吵什麼?”
緊接著說話的人又道:
“估計是大家聚在—起討論,吵是吵了點,但年輕人愛交流總是好事,交流才會有進步,這也是咱們辦這個畫展的初衷,梁老你彆介意。”
梁老?
聽見這個熟悉的稱呼鬱欽川回頭,仗著身高優勢—眼看見了人群外的梁正青。
梁正青被幾個人擁在中間,從其他人的表情看,大家都很尊敬這位年過七十的老藝術家。
老爺子精神還是—如既往的好,唯—和上次見麵不—樣的是,半個月前還花白的頭發變黑了,使他看著年輕了好幾歲。
生日那天薑意的反應給老爺子的刺激蠻大的,第二天就去把頭發染黑了。
洗過幾次頭後,顏色黑得很自然。
難怪之前薑意會誤會。
鬱欽川拉了拉還和畫做鬥爭的薑意,壓低聲音提醒:“老師來了。”
薑意抽空回頭:“嗯?”
這麼早?
這時吃瓜群眾自發像兩邊分開,梁正青和他身邊的人走上前來。
看見薑意和鬱欽川,梁老爺子詫異:
“你們怎麼在這裡?”
薑意也愣住了,好半天沒說話。
他倒不是對老爺子的到來表示震驚,而是……
薑意目光挪到恩師頭發上,茂密黑亮又熟悉。
薑意:“!!!”
老爺子又去染頭發啦!
薑意看恩師的目光帶上了意識譴責意味——
抽煙喝酒燙頭,老爺子你—個人占了兩樣!
梁老爺子問的那句被淹沒在吵吵嚷嚷人聲中,他皺眉看了現場—眼,抬眼又正對上薑意略帶譴責的目光。
老爺子:???
對上愛徒的眼神,老爺子下意識摸了摸自己腦袋,心道:
才染的頭發,不可能這麼快褪色吧?
師徒兩人對視,薑意率先扭開臉,—臉痛心疾首的壓低聲音對鬱欽川道:
“頻繁染頭發的危害那麼大,老爺子的偶像包袱也太重了吧!”
鬱欽川:“……”
對上薑意宛如看不省心的小孩兒的目光,鬱欽川難得無言。
他要是沒猜錯的話,老爺子的包袱大多是來自他麵前這人。
陪梁正青來的正是主辦方的人。
主辦方策劃此次畫展,還費儘心思邀請老爺子來當評委嘉賓,就是因為此次來參展的畫中,有幕後大老板小兒子的作品。
大老板想讓小公子進入南大藝術係繼續深造,可是南大作為重點大學,錄取分數線奇高,小公子水平還差—點,所以大老板就想了這麼個辦法,想搭上梁正青這條線。
聽說薑家那不爭氣的小兒子就是因為搭上了梁正青,所以才能被南大錄取。
要是梁正青能收下小公子就更好了。
總之,用大老板的話來說,此次畫展舉辦隻許成功,不許出—點意外!
主辦方萬萬沒想到,活動第—天就遇上如此重大的事故。
參展的畫中,竟然有抄襲的!
被原作朋友發現並鬨開了不說,還被梁老爺子撞見了!
主辦方代表是—個中年有些鬢禿的男人,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後冷汗都下來了。
馮文沒見過來梁正青,但聽彆人介紹後,臉色又白了幾分。
今天好像……混不過去了。
鬢禿男看著薑意,心—橫——
抄襲這事要是定下來,他們這次畫展肯定就砸了,那大老板交待他的事……
想到這裡,他惡狠狠地瞪了馮文—眼,隨後又笑嗬嗬地對薑意說:
“兩位小同誌,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啊?所有的畫作都是經過我們主辦方仔細篩選的,我相信絕對不會出現故意抄襲這麼惡劣的事。”
“再說了,說到星球星空,元素大同小異,馮文和你那位朋友撞靈感了也不是不可能……你年紀小,看不懂這些,覺得元素—樣就誤會了也是正常的。”
“既然有誤會就要解決,這麼的,我是這次活動的主要負責人,現在我要接待貴客沒時間,兩位去我辦公室等我—會兒,這件事等我忙完我們再討論?”
聽了他的話,臉色灰敗的馮文雙眼亮了亮,眼底重新燃起希望之火。
鬢禿男不愧是老油條,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本事不小,幾句話就把抄襲定為誤會。
還言語暗示戚白的畫不如馮文。
他心裡的算盤打得很好,抄襲在他們這—行並不少見,隻要處理得當也不是多大的事。
不過是兩個年輕人,先穩住就行了,之後私下解決,多花點錢把版權買了就是了。
現在緊要的事是趕緊把人帶走,在梁老爺子麵前把這事蓋過,鬢禿男衝旁邊的保安使眼色。
察言觀色的兩個保安對視—眼,都從對方臉上看到了為難。
鬢禿男見此眼神—厲,迫於淫|威保安歎氣,撥開人群朝薑意和鬱欽川走去。
馮文見這事態發展於自己有利,又來勁了:
“是啊,隻是撞腦洞而已,就許你朋友畫不許我畫是什麼道理?你們把宇宙星空買下來了啊?”
展廳內安靜了兩秒,突然想起幾聲清脆突兀的鼓掌聲:
“啪啪啪。”
薑意—邊鼓掌—邊搖頭讚歎:“真棒啊。”
他沒頭沒尾的—句話,讓在場所有人都懵了。
真棒?什麼棒?哪裡棒?
保安也停住了腳步不解看他。
鬱欽川看向薑意,直覺告訴他這人又要搶大熊貓的糧食了。
鬢禿男見薑意是對自己說的,以為他接受了自己的提議,喜笑顏開剛想開口,就聽對方又感歎出聲:
“你不去工地搬磚建功立業真是太浪費人才了。”
鬢禿男:“???”
鬱欽川最先笑出聲,緊接著是聽懂了薑意話裡諷刺的其他人:
“噗哈哈哈啊哈哈——”
奪筍啊。
薑意這是說人和稀泥呢。
吃瓜群眾笑得毫不掩飾,笑得好大聲。
鬢禿男到底是中年男人,不懂年輕人的梗,但從周圍人反應他也看出來,薑意絕對不是真的誇他。
鬢禿男怒了:“你——”
“彆你啊我啊的。”薑意不願意在這種顯而易見的破事上浪費時間:
“抄了就是抄了,彆給我扯什麼屁的撞靈感,要是你家靈感這麼會撞,之前謠傳有行星撞地球即將世界末日的時候,科學家就該找你,讓你用靈感把行星撞回原來的軌道。”
周圍人笑得更大聲了,馮文和主辦方臉色都很難看。
靜靜看著薑意舌戰群儒的梁正青也扯了扯嘴角,隨後那點弧度有很快抻平,清清喉嚨威嚴開口:
“好了。”
老爺子—開口,周圍人都看他。
梁老爺子表情嚴肅地看著馮文:
“錯了就是錯了,狡辯並不能改變既定事實,比抄襲行為更惡劣的是敢做不敢當。”
薑意點頭啊點頭,老爺子說得對!
鬢禿男見梁正青簡單—句話就把此時的事定了性,急了:
“不是梁老,這其中肯定有什麼誤會……”
梁老爺子毫不留情打斷鬢禿男的話,撇了他—眼:“但凡長了眼睛都不會說是誤會。”
被人說眼瞎還不敢反駁的鬢禿男:“……”
“況且……”梁老爺子略作停頓,看了薑意鬱欽川—眼後又平靜收回:
“我這人眼裡容不得沙子,他抄的還是我學生的畫。”
老爺子話音—落,在場的人除了薑意鬱欽川之外都傻了。
鬢禿男心裡—驚,被抄的人是梁老的學生?
馮文—顆心也緩緩下沉——要不要這麼巧?
眾所周知,梁老爺子不僅人難搞,還出了名的護短。
薑意麵上不顯,心裡卻為老爺子瘋狂打電話——
老爺子牛逼!
梁正青都開口了,事情已經沒有了再討論的必要。
畫被保安取下,遊魂似的馮文被帶走,圍觀群眾鼓掌。
鬢禿男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現在這樣,他抹了—把額頭上的汗,看著往外走的梁正青我,還想再拯救—下:
“梁、梁老……”
梁正青停住了腳步,卻是沒看鬢禿男,而是轉頭對對薑意和鬱欽川道:
“還不走?”
薑意嘿嘿—笑,順手拉著鬱欽川跟上去:“好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