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戶是關著的, 可薑意坐在地上仍然覺得寒風夾著碎雪從窗戶縫裡麵溜進來,吹得他從心底裡發涼。
薑意第一次在鬱欽川麵前耍起了心眼,故作雲淡風輕的跟他談起今天和詹總的視頻會議, 又自然而然的把話題扯到了林氏公子林鈺的身上。
聽著鬱欽川說的不認識不熟, 薑意表麵沒說什麼,心裡卻想——
又騙人。
不熟的話,又怎麼會被周元青的人拍到?
有說有笑還算不熟?那什麼關係算熟?
躺在床上被拍到嗎?
薑意一邊平靜地跟鬱欽川說著話, 一邊想他和林鈺是什麼時候聯係上的。
是上次會議中途他們先後去洗手間?
這兩對袖扣是不是林鈺送給鬱欽川的?
林鈺長得也很好看,鬱欽川在林鈺麵前,也跟和他在一起時一樣嗎?
薑意心裡越來越空, 外麵的大雪像是下在他的心裡, 太過冰冷以至於有些刺骨的疼。
他沒想到鬱欽川真的騙他,得知真相後第一反應不是憤怒, 而是茫然。
掛斷電話後,薑意眨眨有些起霧的眼, 呆坐在地上不會知道自己接下來該做什麼。
鬱欽川這些時日對他的好曆曆在目,薑意大腦都有些遲鈍。
電視上總說長得越好看的女人越有欺騙性, 薑意直到現在才知道,男人也一樣。
鬱欽川長得好看,所以他相信了, 什麼僅薑意先生限定,什麼真心喜歡……
鬱欽川騙他。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薑意用手背抹了一下臉, 沉默地把袖扣裝回盒子裡放回抽屜, 再把深海隨手扔垃圾桶裡。
薑意心很亂,他甚至沒有勇氣直接質問鬱欽川,渾渾噩噩下, 等他理智回籠時他已經在收拾自己的東西了。
房子是他的,但他除了衣物之外並沒有多少私人用品。
一衣帽間的東西一時想搬空是不可能的,薑意現在也根本沒什麼心思收東西,胡亂塞了些是自己都不清楚是什麼的東西把黑色行李箱塞得滿滿當當,合上的時薑意終於從難過傷心中後知後覺開始憤怒。
鬱欽川竟然騙他!
在一起這半年,鬱欽川對他有一句真話嗎?
難怪有時候自己找不到鬱欽川人,之前他心大沒多想,敢情鬱欽川是喂其他魚去了。
真是業務繁忙辛苦了。
情緒一陣一陣的薑意跑去畫室,把他給鬱欽川畫的兩幅畫砸了,相框碎了一地,裡麵的畫倒是完好無損。
薑意撿起畫看著畫中的人來氣想撕了,姿勢都擺好了隻等用力,結果到頭來卻沒舍得。
不管這麼樣,畫是無辜的,這是他的心血。
撒氣般薑意又扔回地上,氣不過又把鬱欽川拚了大半年、已經完成大半的拚圖砸了。
看了劈裡啪啦落了滿客廳的碎片,薑意想著拚圖是徹底完了。
他和鬱欽川……也完了。
拖著行李箱離開時,薑意往空無一人的屋子看了一眼。
不出意外,他以後都不會跨入這個地方了,這房子……
就當是給鬱欽川分手費了。
哦……薑意自嘲一笑,喃喃自語:
“隻有我當真,也算不上分手費。”
鬱欽川沒有心,是他一廂情願談了個假戀愛。
薑意在車裡坐了很久,直到呂菡打電話問他什麼時候回家,他發回過神來,注意到小區的路燈不知道什麼時候亮了。
折騰一下午,天都黑了。
薑意緩慢地眨眨眼,開口才發現自己聲音啞得不像話。
他一出口呂菡就驚了:“你聲音怎麼了?怎麼成這樣了?”
不遠處的路燈在眼裡模糊成一片,薑意暗罵自己沒出息,喉結上下滾動一圈,低聲道:
“沒事媽,我馬上就到家了。”
知子莫若母,呂菡聽出他情緒不對勁,柳眉一蹙,有些擔心:
“意意你現在哪兒?外麵雪停了但路還是滑,你自己開車回來?要不要來接?”
薑意無聲地吸了吸鼻子:“沒事,我就在我住的地方,很快。”
等掛完電話,薑政看呂菡皺著眉憂心匆匆的模樣,問:
“怎麼了?這小子大年初三都跑出去野不願意回來?”
“不是。”呂菡擰眉:“意意好像有些不對勁。”
那聲音,好像……哭過一場?
呂菡擔心薑意在外受欺負了,但又覺得按照她兒子的性子被欺負到哭還是忍氣吞聲的不可能。
薑政:“不對勁?怎麼不對勁?”
薑斐和薑宜竹都看過來。
呂菡沒妄下結論,蹙著眉搖頭:“也許是我太敏感想多了。”
眾人都沒再問,然而等薑意拖著行李箱進來時,大家才知道不是呂菡想多了。
薑意聲音悶悶的,跟薑政呂菡潦草地打了聲招呼後就徑直拉著行李箱上樓。
雖然薑意低著頭,不過薑斐還是瞧見他通紅的眼眶。
看著薑意一聲不吭的背影,薑宜初愣了愣,小聲問:
“哥……怎麼了?為什麼拖著行李箱?”
大家都不清楚薑意出去一趟發生了什麼,麵麵相覷,隻有薑斐盯著他手裡的行李箱,眼尾下壓,臉上那點輕鬆的笑意不複存在。
和男朋友吵架了?
看樣子,他這笨蛋弟弟還沒吵贏。
…………
等薑意下樓吃晚飯時,他表麵又看不出什麼了,甚至還和薑宜初搶了最後一隻炸蝦。
他明明在笑,可就是給人一種笑得勉強,努力壓著情緒的感覺。
呂菡和薑政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了隱隱的擔憂。
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飯後薑意沒像以往似的回房間,而是幫著阿姨一起收拾餐桌,甚至提出要幫忙洗碗。
阿姨受寵若驚之下連連擺手,推著他離開廚房。
以往這個時候,薑意多半會珍惜時間上樓和鬱欽川聊聊天視頻以解相思之苦,他今天想找一些彆的事做。
洗碗的請求被駁回後,他又坐到沙發上,和呂菡一起看某美容節目。
看著薑意話裡抱著抱枕興致盎然的模樣,呂菡欲言又止。
全家都看出薑意今天不對勁,但薑意粉飾太平什麼都不說,明顯是不想告訴他們。
呂菡最終隻是歎氣,沒多問。
大年初四淩晨五點剛過,薑斐口渴下樓倒水,正遇上穿戴整齊的薑意。
端著杯子的薑斐看著他這一聲打扮,略一挑眉:
“做什麼去?”
薑意顯然也沒想到這個時間點會遇見薑斐,下樓後老實開口:
“睡不著,想出去晨跑。”
薑斐看了一眼外麵的路燈:“現在?”
冬天晝短夜長,這個點天都沒亮,跑個鬼的晨跑。
薑意抿了抿唇點頭:“嗯。”
薑斐聞言上下打量他:“一晚上沒睡?”
疑問語句卻是肯定語氣。
薑意抬手摸了摸自己臉:“很明顯嗎?”
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薑意心想與其在家胡思亂想,不如出去跑一跑。
跑累了說不定就困了。
指腹摩挲著冰涼的杯身,薑斐緩緩開口:
“薑意,你已經是個成年人了。”
早在知道薑意交了個男朋友的時候,薑斐就提醒過他,自己選擇的路,以後有什麼也要自己承擔。
薑意不明白他哥突然說這個做什麼,抬眼看他。
薑斐補上後麵一句:“要學會自己處理問題,不要讓爸爸和呂姨擔心。”
薑意頓了頓,最後點頭,低聲道:“我知道。”
薑意也知道自己的情緒影響到家裡人了,但他控製不住自己。
他甚至狠不下心把鬱欽川從好友列表刪除拉黑,也沒把事情挑明。
他隻是控製自己減少回複鬱欽川的頻率,找理由拒絕他的視頻通話請求。
薑意現在太亂了,感情這種事,他沒法理智地找出最優解。
他甚至給自己的行為找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他隻是在給自己緩衝時間,一步一步慢慢把鬱欽川從自己視野和生活中剝離,這樣兩人不至於鬨得難看,他自己也不至於受太大影響。
鬱欽川騙了他這麼久,他反過來騙騙鬱欽川怎麼了?
不過是禮尚往來罷了。
他不肯承認自己是在給鬱欽川時間,等他發現自己的反常,等他主動跟自己解釋——
說不定事情不是他想像中那樣,他們還有挽回的餘地……
也是到這個時候薑意才反應過來,原來鬱欽川在他心裡的分量遠比他以為的重。
外麵還很涼,出了門薑意又不合時宜地想起之前他感冒鬱欽川嫌他體質差,拽著他晨跑的事。
說是晨跑,最後薑意卻隻是坐下小區的長椅上,看著平靜無波的人工湖,眸光沉沉不知道在想什麼。
手機聊天記錄停留在鬱欽川昨晚的晚安,薑意第不知道多少次翻看他和鬱欽川聊天記錄。
心臟傳來一抽一抽鈍痛感,不嚴重,但也無法忽略。
薑意不止一次戳開鬱欽川的頭像,試圖換位思考,想鬱欽川平時在跟自己聊天時心裡想的是什麼。
嘲笑他人傻錢多?還是笑他蠢?
想著想著臉頰一片冰涼,薑意略一仰頭望著枝頭壓滿積雪的樹,麵無表情抹了一把臉。
不過是積雪落臉上了而已。
安華福利待遇好,十二才開工,鬱欽川說好了十一號下午回來,薑意收了手機起身,心想自己還有時間。
還有整理自己思緒,還有時間……緩衝。
鬱欽川注意到薑意這兩天的情緒不高,總是沒空和他視頻,問了他一次,薑意等了很久才回複——
年節後忙,和家裡人在一起不常看手機。
鬱欽川接受了這個理由並沒有多想,想著薑意難得回家住,陪家人也是應當的,等過完年就好了,那時候又能天天見麵了。
鬱欽川對薑意變化不了解,然而薑家這幾天氣氛並不好。
薑意的情況越來越糟糕,現在已經到整天整天不出房門的地步了,也不下來吃飯,問就是在畫畫/工作,忘了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