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度越來越低,靈力卻越發稀薄。
上方的冰層早已完全合攏,放逐之城的這片空間中不但一直在往下墜落冰塊和石塊,湧入大量的寒淵之水,甚至連下方地麵的冰層也開始開裂,堅冰凝成的地麵也逐漸破碎,眾人唯能站在浮冰上苟全。
整個放逐之地中的仙族所剩無幾,上一刻還在為奪得仙令而狂歡的那些人,卻因為早早耗儘了餘力,在這場突來的滅頂之災中無法自救。
餘下的人或是瘋狂鑿擊上方冰層想要逃出去,或是不斷嘗試各類法寶,然而除了讓冰層碎裂的速度加快之外,毫無作用。
先前還在和妖將痛快死戰的老怪物們,在此刻也頹然站在浮冰上。
老李頭大聲道:“神婆子,你快算算到底怎麼出去啊!”
神婆子的臉色卻苦澀黯淡得不像話,她低聲道:“算不出來了,寒淵能夠隔絕吞噬靈力,我感應不到日月星辰的位置,無從施展星算之術。”
旁邊,一個仙族高舉著符篆,催動了無數次皆是失敗。
見到這一幕的陣道老祖低頭,看著猩紅中泛著黑氣的血汙,絕望道:“那妖將早想到了這層,這些妖將的屍身和血汙會讓法寶和符篆內的靈力也失效,我們現在是真的逃不出去了!”
然而還沒等她歎息聲出來,就被段驚塵一把抓到了一個偏僻的角落。
陣道老祖一低頭,就見白清歡正盤膝跪坐在一塊浮冰上,似乎正在勾畫著什麼。
“小白,你這是……”
“古仙陣中的短距離傳送陣,搭建陣法需要的時間不需太多,而且昔日仙庭的陣法並不受妖獸氣息影響,你幫我。”
“等等,我跟你說過我並不精通古仙陣,而且此地靈力已經枯竭到無法維持,縱使此陣能夠讓我們逃離,我也是有心無力。”
“無妨,我有心有力。”
簡短的對話落下,白清歡還不等陣道老祖反應過來,她已經咬破手指,憑借著遙遠的記憶,以血在白衫上繪製起當初默記下的陣法。
“撕拉!”
她將陣圖塞到陣道老祖的手中,“去指揮其他人布陣。”
陣道老祖早在先前見識過羽仙陣時,就對白清歡的陣法造詣沒質疑了,想到此法是唯一的生路,自是準備照做。
“等等,此時的靈力能夠催動——”
話音未落,段驚塵已經先一步拋出數個小芥子囊,沉聲道:“拿去,記得讓他們平攤了償還。”
數量可怕的極品靈石一出,此地原本枯竭的靈力竟然瞬間回升許多。
“但是他們若不聽……”
段驚塵頭也不回,“刀疤!”
馱著鳳翎洛的一道黑影快速奔了過來,刀疤低吼了一聲,被顛簸得半昏不醒的鳳翎洛死死抓著劍靈的毛,嘶啞道:“有我在,他們不敢不聽。”
羽仙宮雖不複存在,但是鳳家積攢的餘威尚存,鳳翎洛更是羽山出了名的記仇瘋子,饒是他如
今這幅半死不活的模樣,竟也是震住了那些仙族。
而白清歡屏住呼吸,開始布置最複雜的陣眼。
她身處的這塊浮冰並不算穩定,上方不斷墜物,下方寒淵之水激蕩。
就在此時,一道陰影籠罩在白清歡跟前。
段驚塵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她的跟前,在模糊的光影中,他正低頭看過來,垂落的墨色長發像是流動的黑紗,將後方的混亂全部遮擋。
他揮動著天傾劍,將所有朝她落下的堅冰與巨石儘數擊碎。
“你……”
“你安心去做想做的事。”他低垂著頭,嗓音一如既往的清冷鎮定,“有我在。”
白清歡無暇多言,隻能低著頭竭儘全力,試圖在寒淵之水淹沒整個放逐之城前,將最後救命的傳送陣布置完畢。
她眼前的光線越來越黯淡,周遭充斥著被寒淵之水吞沒的人的絕望聲音,鼻翼間縈繞著濃鬱的血腥氣。
溫度已經低到了極致,她身體內的血液仿佛也逐漸停止流淌,手上動作變得無比緩慢,意識也逐漸開始模糊。
先前操縱千機縷延緩冰層破碎時,她就幾乎耗儘靈力了。
就在這時,一道極其清淡的熟悉冷香靠近,同時被渡入的,還有他的靈力。
段驚塵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你還沒問我幻境的事。”
她朦朧的意識被他的聲音喚回,一邊繼續完善陣眼,一邊下意識回:“什麼事?”
“我變成了段清光,經曆了他的一生。”
“知道,我可沒少偷看呐,原來你上輩子不是老頭子。”她短促地笑了一下,分明已經因為寒冷而渾身僵硬起來,但是調笑的語調卻不收斂,“仙君……每一世都生得清雅俊秀,深得我心。”
他聲音微微喑啞:“真的深得你心嗎?”
“是啊,一眼萬年懂不懂。”
他同她有一搭沒一搭說著話,以此讓她保持著神誌清醒。
仙陣的其他幾處似乎尚未完成,傳送陣依然黯淡無光。
白清歡卻已經沒有餘力再去顧及那些了,她已經竭儘自己所能做了自己能做的事,是死是活也隻能看其他人爭不爭氣了。
她將陣眼的最後一處勾勒好後,癱軟脫力坐在了越來越狹小的浮冰之上,她靈力耗儘,若非還有這塊浮冰,怕是要直接墜入寒淵之水中化作冰雕了。
在浮冰上,她艱難地勾住了段驚塵的衣角,輕輕扯了扯他,試圖靠著說話轉移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