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奧沙克湖回來,他們常在學校宿舍的湖泊前看日出,看日落,偶爾搭話也小心翼翼,不敢愈矩。不是不想躲,不是沒底線,隻是越躲越難過。
學生聚會中秋時,大家互贈詩詞,聊慰思鄉之情。
顧燮之拿到了於婷的詩詞。是辛棄疾的《木蘭花慢·中秋飲酒》。辛棄疾是天文學的同學最喜歡的詩人,他的詩詞最有爛漫天象的意識。顧燮之提過,她記住了。
那晚他們在告彆時擁抱,他酒後輕浮,抱得特彆緊。於婷讓他鬆開。他說不行,老房子著火了。她兜頭澆了他一酒杯的酒,讓他清醒點。
顧燮之自知失態,抱歉返程。次日一早,她拖著宿醉的身體敲開他宿舍的門。
就這麼開始了。
也試圖分開過,一再決絕放狠話,又擁抱和好。最終,他們約定回國就分開。最後一個月,也就是顧燮之回國前夕,於婷自殺,被友人送去醫院。
美國醫療費用昂貴,搶救後,醫院與校方溝通,結合留學生的應急機製,允許緩期付款,最終掛賬了一萬美金的欠款。警察也來找過於婷,在確認不起訴後,沒再追究。顧燮之就這麼拖延了一年回國,打工幫於婷還這筆錢。當然,也是幫自己還這筆錢。(1)
他沒有辦法向妻子解釋這段半公開的感情。
唯有沉默。
沉默聽鄒榆心的指責咒罵,沉默聽她砸碎客廳的花瓶,掄飛茶幾的鐵盒,揮淨桌上的學著,摜裂那張他親手做的木凳子。
以及,在她的痛哭流涕的那句“你還愛不愛我”中,繼續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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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弈又生氣又惡心,受不了了,讓他們閉嘴。他一點也不想聽父母說這些話。
顧弈建議:“你們要不就離婚吧。”
鄒榆心一巴掌扇在了兒子臉上,“你知道你在說什麼!”
顧弈不敢置信,都這樣了,不離婚,那你鬨什麼啊?吵什麼啊?
“隨你們,有病!”他懶得理他們。
顧弈摜門而出,在黑燈瞎火的大馬路上狂奔。
他的身後一直有重重的腳步聲拖遝,粘著他的影子。他越走越快,腳步聲越跟越亂,他氣息均勻,她氣喘如牛。他沒停,她也沒停。
河道儘頭,顧弈擰著眉頭轉身:“你跟著我乾嗎?”
青豆氣死了。她就知道!
顧弈一定是知道她跟著,所以才越跑越偏,越跑越快。一開始她怕他不開心,想追上去安慰陪伴,直到跑出兩公裡也不停,她才遲鈍明白,他在折磨她!
她手撐膝蓋,身體前傾,不停喘氣。可憐她穿著雙拖鞋,追他個一米八幾的高個兒,一路磕磕絆絆,欲哭無淚,“顧弈!你真的......”
顧弈抹了把汗:“我又沒讓你跟著。”
青豆不說話,狠狠瞪他。她除了瞪他,也不知要說什麼。
“累了?”
“要喝點水嗎?”他指了指前麵民宅的一口井,“給你打點?”
“還走得動嗎?”
“怎麼?真生氣了?酒窩凹一個我看看……不說話?那我走了。”
顧弈走出好久,青豆都沒跟上。他隻能走回去。青豆蹲在河邊的大石塊上,正在捧水洗臉,聽見腳步聲回頭,還哼了一聲。
她篤定顧弈會回頭來找她。急什麼呀,洗把臉,整理儀容。半夜在馬路長衫飄蕩披頭散發可不行,不能被當鬼的。
夜晚悄聲中漫流,人影夜波裡浮蕩。青豆攪開漣漪安靜洗臉,顧弈一旁等候,保持沉默。
她揣了一肚子問號,又知道這一刻問出來不好,於是憋著。
洗完順了順頭發,青豆問他要不要洗臉,剛一起身,這廝伺機而動,猛地出聲,嚇得她尖叫後仰。
命懸一線!幸好他伸手抱住了她,不然就這石塊的距離,根本扛不住她倒退。
顧弈見她驚嚇,嬉皮笑臉,一點也沒有傷心的樣子。
青豆迅速穩住身體,跨步到岸上,“顧弈,我真的!”
“什麼?”他挑釁地貼近耳朵,看她能說出什麼狠話。
“我......”她急。
“嗯?”
“我再也不要理你了!”她氣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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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子的錄像廳又做回了24小時的買賣。顧弈說要去錄像廳過夜。青豆看他表情,知道肯定是家裡不愉快,便跟上他的腳步。
他驚訝,“你不會要跟我一起去吧。”
“我......”想想也是,她得回家呢。
他靠近她:“你知道晚上都放的什麼片子嗎?”
青豆沒看過,不過她知道。她將目光投往遠處,避開他探頭般追來的雙眼。
他問:“你看過嗎?”
青豆受到了侮辱:“神經病!”哪家好女孩會看這種片子。男人要是問,就是在侮辱你。
“真沒看過?”他咂了下嘴,“怎麼虎子說你很喜歡看?”
“什麼!”青豆暴跳,“他說的?”
“還是說的彆人?我記錯了?”他仰起頭,作回憶狀。
“我沒有我沒有我沒有!我沒有看過!”青豆著急解釋,“我隻放過一次碟,放完我就出來了!而且虎子都不讓我放這種碟,他會自己放。”她以為是那次放碟壞了名聲,心頭惱恨。
“是嗎?”
顧弈看她的目光忽而深邃,嚇了她一跳。她伸手掐他:“你就說你看沒看過吧......”話音一落,轉而篤定,“你肯定看過!”
她以為六子虎子這種人會看,還在吃飯時嘲笑他們,沒想到二哥也喜歡。青豆這才意識到,哦,男人哦,就那回事。
他笑:“我?”
她看向他:“嗯?”
顧弈伸出手,刮了刮她的鼻子,留給她一個意味深長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