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子正在打麥秸,聽見叫喚,打電筒翻山越嶺,“這細皮嫩肉的。”見青豆被咬狠了,趕緊衝他娘要風油精去了。
蚊子比顧弈要可惡。撿最軟的姑娘叮,伺機伏上嬌嫩的肌膚,咬出嫩粉的癩呱呱。
蚊子比青豆要可惡。撿最會喘的姑娘叮,把她叮得哼來哼去,扭來扭去,也不知道在折磨誰。不如直接叮他褲d來得直接。
顧弈一捋胳膊,“啪”地一下,重重用力拍停了青豆的叫喚。熱掌下除開起伏的癩塊,還有一掌心的蚊子血和五馬分屍的蚊子屍體。
青豆的皮膚反出耀眼的月光白,洇開的蚊子血如綻開的梅花朵兒。顧弈喉結滾動,剛要說句什麼,傅安洲聞聲隔了兩條溝子跑了過來。
新月如半圈金環(1),與星星一道懸在頭頂,照亮麥田。
他見青豆被蚊子群攻,抓她去邊上歇癢。青豆坐在高高的麥垛上塗抹風油精,一邊塗抹一邊撓癢,簡直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傅安洲倚靠麥垛休息,安撫她,“忍一忍,忍過這一陣就好了。”
青豆點頭:“嗯,知道的。”
說知道了,手仍忍不住撓。她的表皮正在發生戰役,戰火連天,害百姓民不聊生。她做不到隔岸觀火,忍不住和平主義作祟,誓要把它們摁死,釘死。
“彆抓了,撓破流血有痂就不好看了。”傅安洲趴在垛上,失笑地虛探出手,“再抓我就要捉你的手咯。”
顧弈一鐮刀砍進地裡,戾氣衝天,揚聲叫她:“程青豆!”
青豆先聽見傅安洲的話,人差點掉下麥垛,又蘇軟又驚嚇,再聽見顧弈叫她,加重了驚嚇,左右搖晃後被傅安洲的手穩住了胳膊。
“不好意思,我家有個小妹妹,我用跟她的口氣說話了。”傅安洲自知那話唐突,收回手,衝她抱歉笑了笑。
他仰起臉,望向她,眼鏡上映著流螢般的星光。隔著鏡片,青豆被攝住了魂。
“啊?”她小聲驚訝,“沒聽你說過呢。”
“你從來不問啊。”他胸腔的震顫穿過麥稈,搖得青豆一晃一晃,與心旌同步。
“程青豆!”顧弈又喊了一聲。
她恍如未聞,左耳朵都沒進,隻看到了眼前人:“這個......我問了不好吧。”
傅安洲:“我一直在等你問。”
“這樣啊。”青豆舔舔唇,“她叫什麼名字?”
“方子語。”
“多大啊?”
“七歲。”
“很好玩的年紀吧。我妹妹十歲,經常有鬼靈精怪的話冒出來。”她沒有深入。
“嗯,還好。”傅安洲安靜地看向她,一呼一頓,欲言又止。
青豆羞得低下頭。他在用眼神兜捕她。
傅安洲等了等,無奈地搖搖頭:“你沒有彆的問題了嗎?”
“啊?”
“你對我一點好奇都沒有。”他流露失望,“本來我還慶幸,但現在有些不安。”
“慶幸什麼?”
“我不喜歡總被人問為什麼妹妹和我不同姓。”也不喜歡對他家世過多關心的人。
“那......不安什麼?”
“不安......”傅安洲低頭咀嚼這兩個字,轉而笑了,“你不撓癢我就沒有不安了。”
冷冷的月光下,顧弈踩過麥稈,翻過兩處麥垛,像是才想起來一件重要的事:“對了,安洲,你不回家,家裡會擔心嗎?”
青豆腹誹:也好意思問彆人,不想想他們為什麼來找他。
傅安洲推了推眼鏡,看向顧弈,“他們不管我的。”
顧弈反問,“大戶人家家教這麼不嚴?”
青豆出言維護:“怎麼說話的。”
顧弈朝傅安洲擠了個眼,默契搭腔:“對了,我倒是好奇,你跟你妹妹為什麼不同姓?”
“顧弈!”青豆製止他!
傅安洲朝他聳肩,攤了攤手。你瞧,她不想問。
“我才懶得問。”他吹了聲口哨,“我隻是提醒你們,趕緊乾活,今天乾完了明天才能去你家看看要不要幫忙。”
吳會萍回來收麥,沒說缺人要幫忙。青豆以為不用,看這十總村的收麥架勢,應該不是不用,隻是嘴硬。多一個人會好一些。青豆想回去看看。
表皮的戰役停戰。青豆鬥誌昂揚地跳下麥垛,借傅安洲搭來的手穩穩落地。隻是顧弈又是鬨哪門子少爺脾氣,居然拽住了她另一隻手。
傅安洲見她落地便鬆開了,顧弈卻沒。他掐上了青豆的皮肉,用上勁,擰了個麻花。
青豆倒抽一口氣:“你乾嗎?”
“程青豆。”他鄭重其事叫她全名。
青豆咬牙忍痛,眼神問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