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1992·夏(2 / 2)

終於,沒忍住:“小人!”青豆罵道。

“我記得你有十九了吧,不小了,還要問你心不心跳,我心不心跳,高考白考了?”在玩過家家?

青豆腦袋猛地一抬,精準瞄擊顧弈趺坐的那片房頂區域:“你多大了!我記得你二十多了吧,拿石子丟女孩子很成熟嗎?”

他們一個抬頭一個低頭,目光同時逮住彼此,憤怒不期而遇爆裂出火星子。

“程青豆?說謊不好吧。你呼吸這麼不平穩,像是沒有心跳加速?”

“還是你不想暴露自己?”

“你撇清關係乾嗎?在害怕什麼?”

他冷冷牽起一側唇角,“不會顧忌我吧?我這麼重要?”

青豆不說話。她一團漿糊,迷迷蒙蒙,懶得理他。

他仍在繼續,“我要有這麼重要,就沒必要當著我的麵還拉上手了吧。這光天化日,男未婚女未嫁,行為親密,要是碰上個老處男條子,當場把你們抓去抄市民守則。”

“誰是老處男!誰!”青豆被他挑得冒火,“我隻看到了你!”

“你!”誰他媽......顧弈眼神一凜,八月飄寒,就著手心這顆盤著的小石塊砸了下去。

他準星很穩,指哪打哪,剛剛他要砸左砸左,要砸右砸右,現在他失控沒作他想,正中青豆印堂。

她正仰頭,怒氣衝衝,迎麵一顆不小的石頭徑直往眼睛裡撞。

青豆以為自己躲了。而實際上,她一動沒動,像被點住穴道,正麵與那家夥剛了一下。

巨大的一聲咚響。像一根鐵拐重重往空心地板上一杵,還有嗡嗡餘震。

頃刻間,眼前紅了。

媽呀,今年太陽也忒大了,把世界燒得血紅血紅的——這是顧弈從房頂上跳下、向她衝來時,青豆腦子裡的想法。

在那顆石子砸中青豆的瞬間,顧弈想也沒想,迅速跳下房子。接著,一道血劈開青豆半張臉。她眼神仍愣瞪住他,那架勢,下一秒就要翻白眼一命嗚呼了。

顧弈著急地捧住她的臉,不敢碰傷口也不敢搖動:“你他媽怎麼不躲啊!疼不疼?”

“程青豆!說話!”他急得直呼氣,把她溫溜溜的三十七度血都燙沸了。

腦門受了刺激,管他疼不疼,總要給你鬨點脾氣。

眼睛一酸,青豆痛出了兩行生理淚。

她非常無語,心想,虎子是不是記錯了?顧弈哪裡舍不得拿球砸她,拜托,他剛剛可是拿石頭親自砸的她。虎子彆是誤會了,其實當年,顧弈隻是借給她伸張正義的名頭,想砸虎子。

這個家夥要沒點暴力因子,真乾不出這事兒。

尖銳的疼痛漸漸消止,眼淚停了,血也隻流了一滴半。

“疼嗎?豆兒?”

顧弈掐她人中,扒她眼球看對光反應,還去地上找那塊血石頭,探她後腦勺是不是被砸穿了孔。

可青豆始終沒有反應。眼珠子都不動一下。

幾分鐘後,青豆被他利索掛上背,一顛一顛地聽他焦急:“你真被砸傻了還是氣我?你要是氣我就罵我?你不說話什麼意思?程青豆!”

青豆沒精打采,側臉枕他肩上裝死。切,你上半年都沒跟我說過一句話,我這麼一會不跟你說話,你就急了?也要讓你吃吃苦頭。

衛生所的護士也被腦袋開花的程青豆嚇了一跳。

等酒精一擦,發現隻是磕掉塊皮,“哎喲”一聲,笑話顧弈進來那架勢,像背戰死沙場的戰友,又急又喘的。

醫生也說:“我以為被槍打了。”他說傷口不深,不用縫針,但是之後長好了可能會有一個缺口。

顧弈蹙眉:“一定會留疤嗎?這可是臉啊。”

青豆腹誹,你現在知道是臉了!

醫生搪塞:“不確定的,養養好,再看看,結痂了不要扣疤。”

青豆能挨疼,消毒刺痛也不說話。顧弈見她不語,擔心下手重,砸傷了,要求進一步檢查。

醫生無奈,隨他們:“那就去拍個片子。”

青豆騰地起身:“不要不要,我沒事,我不要拍片子!”多貴啊!

明白擺臉已經破功,青豆也不裝了,剜他一眼徑直往外走。哼!二十歲還要拿石頭砸姑娘的陰險小人!

愛而不得就要毀掉。惡毒!歹人!

顧弈叫她,她也不理。

轉到百花巷,經過巷口的老刺槐,聽見聒噪又清涼的蟬鳴,青豆想起一茬,主動問顧弈:“蟬上樹一個月,在樹上乾嗎?”

顧弈正想著怎麼道歉,聽她忽然問問題,沒反應過來:“啊?”

青豆秀眉緊蹙,心頭揣著砰砰亂跳的好奇:“虎子給我講了個故事沒講完。他講,蟬會在地底下呆好多年。等某一個合適的夏天上樹,卻隻在樹上呆一個月就要死掉。那一個月,它們在乾嗎?”

顧弈心跳大震:“什麼?”

“他說是你告訴他的。不是嗎?”青豆回頭,拿眼審視他。

額上那道血口子十分刺目,又意外有些妖嬈。

夏天悶汗容易發炎,所以醫生建議傷口敞著。石頭準星好,正中眉心,將青豆一雙清純點綴上嫵媚。

偏她沒有察覺,不知自己動人,仍好奇地歪頭追問:“啊?”

顧弈也:“啊?”

青豆又認真重複了一遍:“就是問你,知不知道蟬上樹一個月在乾嗎?”

他問:“你覺得在乾嗎?”

青豆本來還想繼續再問一遍,謝謝這大太陽,讓她沒有耐心,翻了個白眼及時止損。

頭上的傷口隨她活動,加上照見太陽,隱隱刺痛越發明顯。

印堂這種地方挨了砸,人生是要漏風倒黴的。她越走越氣,越氣越疼。

一走進錄像廳,她就朝虎子告狀。

“虎子!”她大叫。

虎子正跟小徐低頭說話呢,一抬眼,嚇一跳,“你頭上怎麼了?”深棕色的碘伏將傷口擦得格外怖人。像開了天眼。

青豆委屈扁嘴:“顧弈站在房頂,拿瓦片砸我。”她沒有誇張。顧弈拿的就是碎瓦片。

“我......擦?真的?”虎子摸上青豆的額側,左右看看,疑惑地看向顧弈,“你乾嗎砸她?”

顧弈手抄兜裡,無話可說。

青豆吸吸鼻子,一時也哭不出來,但她狠狠地壞了他的名聲:“顧弈看見我和傅安洲說話,就拿瓦片砸我。”

虎子:“......”牛啊。

顧弈垂下眼,下頜來回活動,竟無可辯駁。好像不是這樣的,好像又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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