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1993·冬(1 / 2)

虎子重新振作,在同六子青鬆取經後,他學習打不死的小強精神,原地鯉魚打挺,拓展思路,將兩間錄像廳臨時改為了台球室。

青鬆說,“形勢一天一個變,你彆計劃這計劃那,先把第一個三年計劃整好。”

虎子龍馬精神,兩眼冒光:“好!”

六子說,“就是就是,這三年計劃裡,也把終身大事落實一下,明年你要二十三了吧,眼見三十了,趕緊的,彆像我光顧著事業,現在一樣也沒落著。”

虎子迅速萎靡,腔也不搭,迅速閃人。

王虎覺得,他的人生大概率是要重複六子哥的。

青鬆能結婚,全賴一張俊臉,整段感情,他都挺被動的,要是沒有蓉蓉主動,青鬆和蓉蓉估計是成不了的。

六子沒結婚,就差那張好臉。據說,六子有個青梅,小時候結過娃娃親,後來兩人顏值呈兩極化成長,竹馬六子越發拉胯,青梅則越來越俏。六子本來做生意就不順,想著不能耽誤人家啊。

他知道自己幾斤幾兩,望而卻步,青梅也不中意他,順坡下驢,就此背道而馳。

後來六子就沒結婚。每回從青鬆家回來,他總要拉虎子喝兩口。虎子難受六子哥孤家寡人,更難受自己能被當做喝酒對象,不過是因為他們同病相憐。

太慘了!同是天涯淪落人是詛咒啊!

虎子痛下狠心,不走六子老路,再次奔赴相親市場。

隻是今時不同往日,錄像廳一時沒本金做投入,台球室前途未卜,相親市場最見風使舵。虎子完全沒市場了。

張藍鳳想給他找個穩定的工作,先做沒編製的固定崗,後麵再想想辦法考編製。虎子不同意,他屁股坐不住。

做生意雖然苦,操心多,但在虎子看來,還是比朝九晚五有意思。

其實,錯失小海這麼個朋友對虎子影響還挺大的。

去年他對青豆喊的那句“以後還玩不玩了”,沒在那幫能憋事的好學生身上應驗,全他媽應在了他這個窮癟三身上。

小海算是半個孩子王,雖然大了,但周遭這群人都認他。

就算他沒說怎麼回事,大家也從他避開虎子的態度認定,是他虎子搶了小海馬子。現在大家有點劃地盤的意思。

玩是玩不到一塊了。

虎子栽在了他最稀罕的友情身上。幫素素是朋友道義,和小海割席也是背叛朋友的下場,都是活該,真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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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顧弈那天,虎子特彆脆弱。

百花巷巷子窄、雜物多,家家戶戶門口都有擋道的雜物堆摞。台球桌搬不進來,虎子費好大功夫,一家一家彎腰打招呼,幫忙挪家夥,等桌子搬進去,再一家一家物歸原道。

好不容易桌子搬進去,打開包裝拆球和球杆,發現球杆是兩截,虎子當場把杆摜在地上,順了會氣,又重新拾起,裝進包裝,找人去退。走出門,見著四鄰,虎子還一副好脾氣樣,打招呼說剛剛麻煩您了。

等黃魚車蹬出巷子,虎子迅速麵無表情。

冬天的冷風刮得人寸步難行。

冷霜凝結枝丫,倒刺向天空,添上幾筆生硬的絕望。廣播裡說,寒流滾滾,南城市上空正醞釀一場大雪,請市民做好防寒保暖的準備。

虎子特意抬頭看向天空,確認沒有雪。

說的什麼屁話,什麼叫醞釀大雪?

怎麼?他哭一場也能求雪?

乾巴巴罵完老天爺,迎來一陣呼嘯,他心裡跟被豁了道口子似的,風轟隆隆往裡灌,針紮一樣,生疼生疼的。

他這一輪沒蹬完,踩到一半忽然歇勁,黃魚車被乍起的勁風倒吹回去幾米,遊蛇般拐到了路中央。

路上的落葉垃圾隨風飄搖,像是武林高手出場前的特效。

而虎子,就是體現對方雄渾內功的背景板。他顫了顫凍僵的臉,撣掉身上那片頑皮的落葉,就像拂去心頭雪一樣波瀾無驚。

就那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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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子的眼淚就在臨門一腳,他一直憋著,一直憋著,憋了一路。為強打精神,他甚至還在路上吹了段助興的口哨。這讓方才荒涼的心頭雪像一枚聲勢浩大的啞炮。

從清南區騎到西寧區,看看時間,差不多是顧弈火車的點,他又多騎了一段,在火車站門口停了下來。

寒假也是春運,人山人海。有下車的,有來接人的,虎子擠不進去,也沒想擠進去。他找了個石墩子,站上頭張望。

他想著能接到顧弈就接,接不到拉倒。

顧弈出站,老遠看到虎頭虎腦的虎子,不由露出皮嗖嗖的笑。前天打電話給他,問要不要來接他,晚上一起吃酒聚聚。虎子還說沒空,忙著掙錢呢,等掙到錢買摩托來接你,騎個破三輪接大學生說不過去。

說是這麼說,還不是來了。

顧弈拖著這該死的蛇皮袋行李,傾斜長身咬牙往虎子那裡走。拖出十來米,艱難淹進人海,勒手的袋子猛然一輕。

是傅安洲......

顧弈居然沒發現他。他揚揚手中的報紙:“我一直衝你揮報紙,你沒看見我。”

顧弈漾開笑,又指了指左前方墩子上的虎子:“草,我這什麼待遇?都來接我?”

他們老遠喊虎子,虎子渾然未覺,一直在低著頭。兩人合力拎著行李走到虎子麵前,拍他肩頭,這廝才遲鈍抬頭,還問:“什麼情況?”怎麼兩個人啊。

顧弈瞧見他身後的黃魚車,故意打趣:“什麼什麼情況,不是說要開摩托來接我嘛?怎麼還是三輪兒啊。”

傅安洲手還抓著行李,往對麵馬路指了指,“我找人開了車來。”又說,“你要是想開,可以換你開。”傅安洲知道顧弈對車實在癡迷,想開轎車,手搭一會方向盤都過癮。

“喲!”顧弈吹了聲口哨,推虎子,明知故問道,“怎麼?我說我坐哪輛啊?”

都來接他,有點難抉擇啊。

虎子心頭再次覆雪,一刻也沒忍住,扭頭就走。乾他媽的。

顧弈仿佛看錯,怎麼還拿手臂揩眼,不知道的以為哪家矯情的小娘子呢。

“虎子。”顧弈一把拽過虎子的手,“你他媽......”眼睛怎麼紅了?

虎子被一股強勢的力道拽回,不小心暴露了自己見不得人的脆弱。他低下頭,把頭掩進臂彎,瘋狂推顧弈,“你他媽離我遠點!”

一雙充血猩紅的眼睛幻覺一樣錯過顧弈的視線。

他訝異地拂開手背濺上的淚滴,迅速罵了句娘:“真哭了?”

虎子太丟人了,有些失控,黃魚車一時出不去,推搡到了周圍的人,他梗裡梗氣地往前衝,一副要攆人的架勢。顧弈和傅安洲一跳,反應迅速,雙手雙腳把他約束在地:“怎麼回事啊?”

肯定不是接人的事。接人撞了是好事,大家一起更熱鬨,肯定不至於哭。他倆明爭暗鬥程青豆,也沒這樣掉過眼淚。

傅安洲知曉一半,摁住虎子暴躁的雙手,安撫地問:“是因為素素嗎?”

“草他媽的狗娘因為她。她算個什麼東西啊!”虎子爆發粗口。

顧弈和傅安洲對視一眼,默契地蓋棺定論。哦,為情。真丟人。

火車站嚎啕大哭,丟死人了。

三個大小夥扭打在地上,引起不小的轟動,春運本來就擠,他們仨跟個魚雷似的,炸開一圈水花,一定程度上妨礙了公共秩序。

歸心似箭的人也走不動道,紛紛探頭,想知道這幾人在乾嗎?抓小偷嗎?問著問著忙掏自己的兜,想知道自己的錢被偷沒。

很快,來了個戴紅袖章的保衛人員,問過情況,知道不是小偷,隻是單純的為情所困,趕緊讓他們起來,回家打去。他們這裡不負責感情糾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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