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襄郡王妃在宗室裡品級不低,僅次於幾位親王妃,又和宮裡走得近。一連幾日,宗室勳貴,文臣武將,便是為了麵子上過得去,各家夫人也會過來走個過場。不為旁的,舞陽長公主都親自來了。
這位殿下素日隻在宗室裡交際,外人想要和舞陽長公主搭上關係,可不是一般的難。再說喪儀,雖是為過世之人的體麵,但卻是在世之人操辦的。有活人的地方就有交際,這是誰也不能避免的。
雖說在這種場合是不能論交情的,但混個麵熟也好。
一些隻在宮宴見過舞陽長公主和臨清公主的宗室女眷,很是在永襄郡王妃的靈位前傷心了一回。說句不中聽的,比自家人去了還要難過上三分。
舞陽長公主對此心知肚明,不過她也懶得挑破。她也不嫌這樣的哭聲聒噪,就當是送送永襄王妃。但願她能早登極樂,和郡王在那個世裡團圓。
另一邊接待男客的雲長史和孫少卿也忙得焦頭爛額。彆看平日裡有沒有這個郡王世子,郡王府都能運轉。可偏到了這時候世子躺倒,就顯出沒有他的不便來。
說到底雲長史隻是王府長史,尋常有郡王妃在後麵撐著,還能管一管王府內事。這幾日來吊唁的男客不是往日和永襄郡王親近的宗室,就是官品不低的官員之子。
按理說永襄郡王世子很該出來見一見人,可林太醫說了,世子的情況最好是要靜養,也莫要讓人擾了清淨。
林太醫對亦安說的和對雲長史說的話分外不同,囑咐雲長史的話也有幾分嚴厲。這卻是林太醫不想橫生枝節,世子的身體本就清弱,要是雲長史執意請世子到前麵見人,最後再病倒了,就不像現在這樣好治了。
實際上雲長史也沒想過請世子出麵主事,現在郡王府唯一的指望就是世子。雲長史寧願自己替世子躺在那兒L,也望著世子能趕快好起來。不說主事,好歹能吩咐人拿個主意。要不是亦安麻利地接過府裡內事,雲長史都不敢想,在這個節骨眼兒L上,郡王府若是數日無主,那會亂成什麼樣子。
往日裡有郡王妃壓著,府裡人做事倒還儘心。可雲長史也明顯感覺到了,王妃病重這段日子,府裡規矩是不如以往了。
雲長史生怕這段日子出個什麼幺蛾子,要知道世子明麵兒L上是不管事的,那最後會被問責的是誰,那還用說嘛?
所以雲長史做事格外儘心,他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安王府新任蘇長史帶著奠儀前來致祭,與雲長史客套過幾句話後便提出要見一見世子,回去對安王也有話講。
若是旁人提這個,雲長史還有話回,推過去便推過去了。可安王和已故多年的永襄郡王是親兄弟,按著血緣親疏來講,世子確是該見一見蘇長史的。
蘇長史是自穀長史後,聖人指給安王的新長史。比之穀長史,蘇長史為人更圓滑,勸誡安王時也更不著痕跡。
不過蘇長史顯然也有自己的短板,在安王沒有明顯和宗室結交的前提下,蘇長史本人對這些天潢貴
胄的了解並不多。像幾位親王生辰,蘇長史詢問安王該置辦哪些禮物,安王也隻會讓他自己拿主意,他還忙著修觀建廟,絲毫沒有提供諸王偏好的打算。
不得已蘇長史隻能自己摸索,安王在錢財上倒是大方,這也給了蘇長史發揮的空間。禮品的價值上去了,對方總該不會挑刺把?
這一趟蘇長史本想勸安王親自來一趟,說到底永襄郡王妃是安王親弟妹。雖說永襄郡王過世多年,但到底是親兄弟,來送弟妹最後一程,也是合乎情理的。
不過先前在彆的事情上都能打哈哈的安王這一次態度格外堅決,就是不去。偏生他理由還找的讓蘇長史勸不了他,為先皇後祖孫三人修建的觀宇即將落成,最後一點收尾的差事尤為重要。
蘇長史無法,隻能備了厚厚的奠儀,自己一個人過來。麵兒L上還得為安王找補,“王爺近來忙於工程,為先皇後祈福,正在閉關齋戒,卻是不好前來。”總不能是安王避諱這個,心裡還是信先前那個被斬術士的鬼話吧?
要是這回再讓禦史彈劾一本,蘇長史心想,安王從此能避居王府不出來都算是好結果。不過安王本來就深居簡出,要不是先前那一遭吃了掛落,這會子指不定還在內宅裡為子孫後代奮鬥呢。
雲長史比之蘇長史而言,明顯更加熟悉一眾宗室。對於安王本人的脾性,則更是了解。
蘇長史既然提了想見一見世子,他畢竟是代表安王來的。雲長史心思電轉,轉瞬間就反應過來,對蘇長史道,“世子將養身體,太醫囑咐不能見客,還望長史海涵。陛下將本府事交與內尚書處置,不若長史與內尚書相見,也是一樣的。”反正安王不曾前來在前,且雲長史的理由更加站得住腳,這可是有太醫背書的。
這便是要請亦安出來說話,蘇長史心裡一噎,又想到自己是來代安王致祭的,隻要麵子上過得去,與誰見麵都是一樣的。
於是蘇長史便頷首,請雲長史去請亦安。
亦安這邊正陪著舞陽長公主和臨清公主,今天來的基本都是宗室女眷,廣順伯世子夫人和城陽伯夫人是為亦安來的,受了陸氏之托,怕亦安忙不過來。
不過兩位夫人一看,亦安明顯遊刃有餘,於是也不多管閒事,祭過一回後便坐著喝茶了。
雖是喪禮,亦安卻也說乾了嘴唇。一般都是女眷們哭上兩句,亦安就要寬慰兩句。不過據亦安來看,這裡麵真正為郡王妃傷心的,還是她往日裡相熟的人,換言之就是幾位牌搭子。至於隻在年節宮宴上見過幾回的女眷,便是傷感,也帶著幾分漫不經心。
不過亦安隻是女官,沒有立場要求旁人真正傷心,就連她自己也是領了差事才過來的。按照正常流程來講,亦安才是最不該出現在這個喪禮上的人。關係實在不搭邊兒L啊,人家宗室裡關係再遠,說出去也是一家子。亦安這樣奉旨辦差的,比之宗室女眷,尚且要再遠一層。
唐女史來請亦安,同時也說請來人是誰。
亦安轉過一回便也明白,安王這是心裡還存著忌諱,不肯
登喪門。這些事也不過是走個流程,亦安對舞陽長公主和臨清公主說明後??[,便徑直向外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