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沅姐妹幾人走後,亦安與亦真相攜坐下。
亦真握著亦安的手,依舊像往日那般沉默。不過眼中的光彩表明,她是為妹妹感到開心的。
“姐姐可有話托我帶回去。”亦安心裡話掐算著時辰,雖然沒人來催她,但出宮最好在宮裡落鑰之前。
亦真隻道,“我在宮裡一切都好,切勿讓長輩為我掛心。”這話確實不假,不獨亦真,進來參選的官家女,年裁衣裳都多用了一寸緞子,可見宮裡夥食有多麼好。
亦安與亦真說了小半晌話,這才起身向外走去。亦真起身送妹妹出去,剛出甘露殿,就發現徐沅幾人圍在外麵嘖嘖稱奇。
這是怎麼了?
徐沅幾人見亦安出來,便讓開了路。亦安這才看見麵前停著好幾輛馬車,先前隻能看見輪廓,這下走上前去,亦安才明白徐沅幾人麵上神色為何那樣古怪。
打頭前麵一輛豪華馬車是給亦安坐的,後麵兩輛馬車塞了滿滿的錦緞布帛、各色皮毛,俱是上品貢緞,各色花樣都有。
剩下一輛馬車上擺著四隻箱子,兩隻箱子放著滿滿的金銀錢幣,這是宮裡賞賜的禦製錢,金銀的純度很高。聖人抬手就給了兩大箱子,亦安一時沒算過來這些金銀到底價值幾何。
另外兩個箱子裡是紅藍寶石並珍珠碧璽,攏共塞了兩個大箱子。
過後一輛馬車上放著各色禦賜香餅、香料,亦安受陸氏教導多年,有幾味香料竟不敢十分肯定。
領頭的是一個麵容清秀的內監,見亦安出來忙上前笑道,“請學士過目,這些都是陛下特意賞賜給學士的。等會兒我等隨學士出宮,押送到府上。這是聖人給學士的出宮的手令,還請學士收好。”內監說話很利落,一遍說著請亦安過目,把賞賜的物品清單和手令都交給亦安。
這些東西把亦安都給看愣住了,接過清單和手令的動作完全是出自本能反應。
等亦安打眼一瞧清單,整個人都不好了。
之前粗略看過一眼並不仔細,光這份清單就列了兩頁紙。貢緞、皮草這些衣料不提,光是金銀錢幣的數量都是按斤算的。
怪道徐沅幾人都看呆了,這些東西放到外麵,尋常勳貴人家且置辦不出這樣的嫁妝給女兒呢。便是令國公、慎國公這些有家底的,也不見得能一眼不眨拿出這些東西來。這些就算放到姑娘們的嫁妝裡,也是很體麵的了。
更何況這些還不是亦安的嫁妝,隻是聖人給亦安的賞賜。
徐沅幾人還倒亦安頗得聖意,自此以後平步青雲。亦安心裡卻沒有那麼歡喜,聖人如今給出這些東西,往後,可要她怎麼還啊。
便是預支工錢,這些足夠亦安給聖人打幾十年工了。除卻女官本身就有的俸祿外,這些絕對超額了。
看徐沅的臉色就知道,這些絕對不在正常的賞賜範疇之內。
亦安穩穩神,對這位年輕內監笑道,“敢問公公,這些是不是……”話音未落,內監便笑道。
“
學士隻管放心,這些都是聖人親自批下來,乾爹他老人家親自置辦的,咱們隻不過是替學士跑個腿。”這怕不是把聖人的內庫給開了?能這樣行事的,也隻有聖人身邊的掌印太監了。
“小的司禮監秉筆田順義,乾爹吩咐小的護送學士回府。”仿佛知道亦安心思一般,田順義補了個自我介紹。
“有勞田秉筆。”亦安客氣道。田順義既然稱亦安為學士,禮尚往來,亦安自然稱對方為秉筆。
秉筆太監在司禮監的位置不低,看來對方確實是焦清的心腹。便是設局,哪裡又來得這樣大的本錢。
“還請學士上車,我等護送學士回府。”田順義再請一次,亦安於是登上馬車,和徐沅等人告彆。
田順義親自為亦安駕車,一行人直往宮門處走。
亦安沒問為什麼能在甘露殿就坐馬車往宮外走,反正也改變不了任何局麵。田順義雖然禮貌客氣,但骨子裡是把焦清的囑咐行到十足十的地步。
亦安摸出裝銀票的荷包,思索著這次得封多少紅包才能說得過去。對田順義這樣的人,打賞一詞就不太合適了。便是結交內監,也大多是找個由頭請對方“喝茶。”亦或者置辦宅邸,直接送給這些在內廷權勢不小的內監。
不過在焦清的以身作則之下,內監與外廷官員的接觸實在不多。除了像織造這樣的衙門,內監幾乎從不與外廷聯絡。
宮門一隔,便是兩處天地。
到得宮門,田順義取出之前請亦安收好的手令,他就在車外,直接向守門的禁軍出示。
“奉陛下旨意,護送白學士回府。”禁軍並不以田順義麵嫩年輕就輕視他,反而是看了聖人的手令後,迅速地開了宮門。
“放行!”巍峨的宮門層層打開,一溜兒馬車依次出得宮去。田順義連馬車都沒下,就驅使著兩匹高頭駿馬向前疾馳。
落後禁軍裡有人啐道,“猴仗人勢的死太監!”內監這個群體似乎天然與其它人群不合。即使同處一座皇城之內,也難以看到雙方和平相處,有的也隻是表麵和平。
不過禁軍從來不在內監麵前啐人,就好像內監也並不在禁軍麵前耀武揚威一樣,隻把對方看作空氣。
馬車一路出了皇城,十分平穩地駛進親仁坊內。隻是剛進坊時,迎麵騎來一匹棗紅色駿馬,馬上青年身著大紅飛魚服,看起來十分英俊挺拔。
田順義麵上浮現一抹微笑,和對方寒暄道,“周指揮使這是去國子監讀書?”整個皇城,知道周璋的人都知道,這位還沒從國子監畢業呢。
“正是。”周璋對田順義禮貌性地微微頷首,主動避讓馬車。聖人在親仁坊給周璋賜了宅子,為的就是一坊之隔的國子監,方便他就近讀書。
聖人不是沒想過給周璋請名師大儒單獨講學,但這顯然有些看不起大儒。再者宮裡也沒有適齡的皇子讀書,所以給皇子作伴讀也行不通。
三王開府後,各自的孩子自然有王府教授教導,根本不會送到宮裡。榮康郡主倒是有師傅教導,可
聖人也不會將兩人放在一處,免得傳出什麼風言風語。
聖人對榮康郡主的婚事自有安排,這兩人放在一塊兒,指不定就有人說什麼天作之合的鬼話,再請聖人賜婚,直接齊活兒了。
所以聖人給周璋在親仁坊賜了宅子,論起來和白家還是街坊,隻是隔得遠而已。
周璋並不關心馬車裡坐著誰,能讓聖人身邊的秉筆太監親自送出來,必然不是一般人。寒暄過後,田順義駕著馬車駛向白家。
馬車停到白府門外,府裡下人見有馬車,連忙上前。
田順義先下了馬車,隨後放好腳凳,再請亦安下車。
“已到貴府,還請學士下車。”田順義扶著亦安走下馬車。到這裡這份差事還不算完,田順義得把這些聖人賞賜之物交給陸氏,才算是這一趟功德圓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