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瑛力氣大, 但也得和青鸞兩人合力才能把昏迷的謝衍抬上床榻。
明毓也顧不得謝衍一身酒氣會弄臭她的床鋪,隻擔憂著有沒有把人給推壞了。
謝衍方才還沒有血色的嘴唇,這時卻是漸漸泛了紫。
看得明毓更是心驚。
家裡的老仆匆匆出了門, 恰好遇上才準備上馬車離開的丁胥和陳九。
聽說是大人暈厥了, 二人忙驅趕馬車去請大夫,所以大夫來得也快。
大夫進了屋中,上前就扒開謝衍的眼皮子查看,隻見眼白儘是血絲,麵色倏然一沉。再摸上謝衍的脈搏,臉色卻越發沉重。
看到大夫的臉色, 明毓的心也不由地提了起來。
大夫急忙地打開了醫箱,拿出針包,取出銀針快速針砭三陽五會諸穴。
然後取出了一包藥粉,吩咐:“用溫熱水衝開這藥粉,立刻端來。”
青鸞接過,忙去準備。
好在這段時日,夫人隻喝熱白水, 剛剛又端來了熱水,是以很快就衝好了。
衝了藥粉端來, 大夫道:“來個人幫我把他的嘴巴掰開。”
明毓上前,徑直掰開了謝衍的嘴巴, 大夫把湯藥灌入口中,隨之讓她闔緊了他的嘴巴, 直到他吞咽進喉。
大夫再度摸向謝衍的脈搏, 脈象比方才穩健了一下,才斥責道:“雙眼都是紅血絲,眼底也是烏青, 一瞧就是熬了好些天了,覺也不睡,還吃了這麼多酒,到底把自己的身體當什麼了!?要是我再來得晚一刻,這人也不需要救了,都可直接準備一副棺材了!”
屋中幾人與候在堂屋外的丁胥和陳九聞言,都暗自倒抽了一口氣。
明毓垂眸看向臉色依舊極差的謝衍,心頭憋了一口氣。
他如此折騰自己給誰看?!
以為她會心軟嗎?
不會!
明毓狠心地移開了目光,可沒幾息,還是詢問大夫:“他現在的情況怎麼樣了?”
大夫凝沉著臉色道:“喝上幾服藥,接下來得好好休養一段時日,短則一個月,長則數個月。不能受太大的刺激,也彆太操勞,更不能再熬著不睡覺了。”
聽到說不能再受太大的刺激,明毓心道沒有誰的情緒能穩得了謝衍的,這點倒是不用太過擔心。
過了約莫兩刻,大夫才把銀針拔了,謝衍的唇色也逐漸恢複了正常。
趁著丁胥和陳九都在,便讓二人幫忙給謝衍換去一身酒氣的衣裳。
丁胥和陳九二人擔憂了半宿,直到確認大人的脈搏和麵色逐漸正常,才稍稍寬心的離開。
明毓離開屋子前,撩開帳幔,目光複雜地瞧向雙目緊閉,臉色帶著憔悴的謝衍。
他似乎是從她假意腹痛,找大夫來看診,做戲說沒有懷孕那一宿起,眼底就覆上了一層烏青。
這麼些天下來,他難道就因為這事,才沒有一覺好眠?
明毓也想說服自己,謝衍隻是因為公務操勞才會如此。可謝衍與她一樣,都是重活一世的人,上一世查過的案子,這一世自然是會輕鬆很多,又怎可能會因為案子而把自己的身體折騰出毛病?
就是上一輩子,也沒見他病得這般嚴重過。
既不是因公務操勞,且時間如此巧合,顯而易見,他會昏厥,大半原因應是小景煜。
他對景煜,真的一點感情都沒有嗎?
在這一瞬,明毓生出了些許的懷疑。
瞧了片刻,便放下帳幔離開了屋子,吩咐了青鸞和紅鶯二人輪流看守著,有什麼事再喚醒她,這才回主屋歇去了。
明毓也是經曆過一次生死的人了,知道性命到底有多可貴。
她能重活一世,已是彌足珍貴,萬中無一。
是以她今晚忽然間聽到大夫說謝衍險些命懸一線時,哪怕對象是謝衍,她也是一陣後怕。
更是惶惶不安了半宿。
今時過夜半,明毓躺在榻上,也是翻來覆去了許久才能入睡。
*
謝衍這一暈,直到第二日晌午才醒,或者說昏迷了大半宿,後半宿和第二日上午都是處於睡夢之中。
謝衍睜開雙目,望著既熟悉又陌生的帳頂,眼神帶著幾分茫然。
這一覺睡下來,非但沒有神清氣爽,肩頸反倒是隱隱泛著酸痛,就是腦袋也有些脹。
他掀開被衾坐了起來,雙腿挪出床外,揉著額頭緩和了好一會,才看了眼屋內的陳設,他微微一滯。
這是妻子的屋子。
但他似乎想不起來昨晚是怎麼宿在妻子屋子的。
回憶了許久,還是沒有半點印象。
低頭瞧了眼,就是衣裳都不是昨日出去穿出去的那一身了。
院外傳來細碎的說話聲,其中還摻著妻子的聲音。
謝衍遲疑了半晌,才穿上鞋朝著窗台走了過去。
透過窗縫往廊下望去,便見妻子依舊在做著昨日做的小衣,有一句沒一句的與在劈柴的春瑛嘮嗑。
春瑛確實憨厚老實,平日見主子都不出門,也會幫忙做家務活。
謝衍視線在妻子身上停留了許久,才反應過來日頭似乎正中,也就是說他今日缺值了。
這是他為官五年從未有過的。
謝衍從屋中走了出去,院中的兩人都朝著他望了過去。
謝衍沒有錯過妻子在看見自己時暗暗鬆了一口氣。
他隱約察覺有些不對勁,便問:“昨夜我怎麼了?”
明毓沒應他,抿唇低下頭繼續做針線活。
春瑛反應就是再遲鈍,這幾日也察覺到了夫妻倆間怪異的氛圍。
夫人沒應,隻能是她回話了:“昨夜家主回來不久後就暈倒了。大夫來瞧過,說大人是平日睡得極少,且勞損過度才導致身體不堪重負,短時日內不能再過度操勞了,情緒也不宜大起大落,得好生修養幾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