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衍回來時,便察覺到幾個婢子暗中瞧他,且在暗中偷笑。
他淡淡地掃了一眼她們,頗為疑惑地走入了堂屋。
他抬起袖子聞了聞。雖已經換過了一身衣裳,可到底是穿過那般臟舊的衣裳,身上似乎帶了一絲絲異味。
謝衍止步房門前,轉了方向又跨出堂屋,站在廊下吩咐:“先給我準備熱湯,讓夫人給我送衣裳過來。”
謝衍轉身去了對麵屋子看書。
書房窄小,也為了避免妻子有借口到對麵的屋子睡,謝衍便把書房搬到了寢室對門。
明毓本以為謝衍會回屋,結果他今日卻說要先沐浴。
他這是要遮掩什麼?
思索了片刻,明毓到衣櫃前把他的衣裳從中取出,也不等他進浴間便拿著衣裳出
() 了門。
走到對麵的屋子,也不必敲門,徑直推門走了進去。
謝衍聽到聲響,自書中抬起頭看去,看到妻子時,微怔:“夫人怎過來了。”
明毓仔細打量他。
他麵色如常,她進來時也沒聞到什麼血腥味,這應該沒發生什麼事吧?
她走到了桌前,把衣裳放到一旁的杌子上,說:“你自己不回房拿衣裳,偏要我給你送來,何時這般矯情了?”
說話間,自有孕來,嗅覺格外靈敏的明毓嗅到了一絲若有若無的氣味,不自覺地皺著鼻子用力嗅了嗅,循著氣味地走到了謝衍的兩步外,眉頭輕擰:“你身上的是什麼味?”
謝衍頓感無奈地把書闔上,說:“今日去了水戶巷,換了當地居戶的衣裳,自是會有些遺留的氣味,我不回房,便是不想讓你聞到這氣味。”
明毓不曾去過水戶巷,卻也知那地方龍蛇混雜,也是長安城最亂的地方。
她略一愣:“你去哪做什麼?”
謝衍反問她:“你可還記得水戶巷狐妖案。”
明毓仔細回想了一番,還真想起來了,點了點頭:“長安城的水戶巷在短短的六年間接連失蹤十餘人,為長安一大懸案,一直未破,所以被傳成狐妖把人藏起來吸□□氣了。”
謝衍說:“我便是去查這個案子。”
“你查案子便查案子,可為何還要做你說的那副打扮?”話語一頓,似乎想起了什麼,麵色一凝:“這就是你說的,給他們下手的機會?!”
謝衍瞧著她那稍沉的臉色,不知為何總覺得自家夫人的脾氣一日比一日還要易怒。他也不知是不是心虛的心理,忽轉開了視線,才輕一點頭:“嗯。”
明毓神色確實更沉了,雙唇抿了抿,暗暗呼吸了一口氣,才說:“情況如何?”
“我早有防備,曉得他們會埋伏,是以借著丁胥的熟人,喬裝成了水戶巷的居戶,空了馬車,騙過了殺手。”
聽說他化險為夷,明毓心下暗自鬆了一口氣,又問:“那些殺手呢?”
“丁胥早與信得過的人商議過,等他們離開後一刻拿著家夥什跟上,我也安排丁胥去肖家武館找了十個身手好的人,暗中護著我。”
明毓聽聞出動了這麼多人,一琢磨殺手肯定也不少。
腦海中浮現真刀相博,刀刀見血的景象,一股寒氣從腳底鑽入,頓時蔓延至全身,手腳冰涼。
她隻是一個尋常婦人,什麼殺手,什麼暗殺都是在話本裡邊瞧見過,平時身邊也沒發生過這樣的事,如何叫她不毛骨悚然?
她的情緒頗為激動,聲量不自覺的大了些:“你怎就知他們一定會埋伏?!萬一你去水戶巷的時候,殺手喬裝打扮成那裡的居戶,趁你不備時要了你性命,我看你該怎麼辦?!”
謝衍視線回到她的身上,聲音平和:“我現在不是平安回……來了嗎。”
在夫人的瞪視下,謝衍聲音漸小。
他隻能轉而交代:“殺手逃
了二人,其餘的都抓進了大理寺,最近這梨花巷也會加嚴巡邏,溫公也多添幾個身手好的人保護我,直至案子水落石出。”
明毓聽到有人保護,才稍稍寬心,皺著眉眼問:“那你覺得那些殺手會供出孫氏嗎?”
謝衍話語說得深沉:“既不會卻也會。”
明毓:“你直說便是,彆與我賣關子。”
謝衍暗道夫人的脾氣確實見漲,也不知是不是他近來太慣著了。
他解釋:“孫氏派來的人不會,但妖道派來的人會。”
在夫人驚疑的目光之下,謝衍接著說:“這次來的應是兩撥人,一撥是孫氏差來的,一撥是妖道差來的。妖道必然會把臟水往孫氏身上潑,孫氏也確實找了殺手,所以這點她無法狡辯。”
“隻要孫氏落案,我便有法子把妖道也牽扯入局。”
明毓垂眸,幽幽道:“一次暗殺不成,必有第二次,第三次。”
謝衍:“我知曉夫人是關心我的,可我依舊無法多做保證,我能與夫人說,唯有很快就會解決這事。”
多說也無濟於事。
明毓也知曉這個道理。
雖然謝衍對此似乎沒有什麼壓力,便是如此,明毓也不想在這個時候多給他增加不必要的壓力,所以也沒有再反駁那句她關心他的話。
靜默了片刻後,明毓抬起視線,目光定定地與他相視,緩緩而道“你不是不願和離嗎?隻要你能平安活著度過這事,我便允你這一年都不會提及。”
謝衍隻需片息就反應過來了她話中的意思。
她說一年,便是給他一年考察的機會。
謝衍那一雙暗眸中似有光亮照入,他目光緊鎖著她,聲沉沉地問:“當真?”
明毓偏開了他那似帶著絲絲炙熱的視線,不太自在地輕一點頭“我自然不會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