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延非提前斷了這棟樓的網絡,讓沈家這老宅子裡唯一從小到大都儘心對他的保姆阿姨定時過來碰門,又事先在電視本地係統裡留下幾十部片子。
大費周章,隻是為了借這個機會,有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讓念念能心甘情願陪他看一場電影。
這部電影兩年前上映,是國內難得票房火爆的愛情片,念念當時剛好在電視台其他節目的隨訪中順口說過,想去電影院看看。
那時候她跟商瑞已經訂婚,他明知道一切都與自己無關,仍然著魔般買了票,在電視台門口隔很遠看她下班,甚至不能把車開得太過靠近,怕她發現,又對他遞過來那種陌生畏懼的目光。
他目睹著商瑞玩世不恭摟住她肩膀,把她帶上車,去跟他訂票的同一家影院。
他經常覺得自己可能是瘋了,猜到跟上去會看見什麼,但為了能多看她幾眼,仍然在開場後的漆黑裡走進了放映廳,從她那一排經過,坐在最後的末尾。
電影全程演了什麼,他根本不知道,兩個小時的時間裡,他終於可以放肆把眼神停在她身上,在明明暗暗的光影裡捕捉她各種表情。
也親眼見到,商瑞怎樣跟她挨近,小聲說笑,趁她看電影專心,湊過去吻她臉。
電影散場後,他不記得在原位坐了多長時間,痛覺翻絞至麻痹,後來也總是記起這部電影,存在他各種電子設備的本地文件中,從來沒有打開看過。
這次回沈家,他把它混進了臥室電視眾多的片源裡,想今晚讓念念能積極地跟他一起看。
在她為難選什麼的時候,他會裝作無意的隨手替她點開,擁著她,或者哪怕就最簡單地並排坐在一起,但地點,是在他的床上。
他好像永不滿足,想用這張床,一片屏幕,徹底替代那個晚上的放映廳。
可惜沈灼沈惜自作聰明,攪了他對她的這點籌謀。
看到念念被恐怖片嚇著的時候,對他來說就什麼都無所謂了,電影,獨占欲,都扔一邊,隻想哄她。
但她跟他之間,如果永遠是他在進犯和獲取,她就隻能繼續守在乖順懂事的殼裡,習慣性去接受和忍讓,忽視自己,看不到她真正的欲求。
他要的,是念念從那個殼裡徹底走出來,主動對他需要和依賴,她才有可能不再離開他。
包括這個擁抱。
他要的是她來抱他。
薑時念的手被迫環在沈延非的脖頸上之後,潛意識的動作想放開。
沈延非早有準備,把她按住不能動,但也沒有更進一步。
薑時念凝固在那裡,身上冷汗還未乾,跟他僵持了很短的片刻,她終於抵不住他包圍環伺的熱度,想從他那裡汲取到一點安全。
似乎當年那個除了躲起來,什麼都做不到的小孩兒,居然真的在虛空裡抓到了實實在在的東西。
薑時念不再掙動,兩隻手往裡收了收,生澀地抱住沈延非。
在她接受的一刻,沈延非就傾身把她攬緊,圈進懷裡。
“看見了嗎?”
他聲帶微微震動她挨近的皮膚,不疾不徐說。
“你害怕,隻要直接告訴我,我就會關掉電影,你覺得無助,我也能給你提供安慰,既然你跟我結了婚,就不需要像以前一樣,不聲不吭讓步,你應該學著信任我。”
他言辭沉緩,不帶多餘感情,讓她去相信:“也許你做薑凝的那些年,有人要求你把自己裝進模具裡,但從領證開始,你隻是薑時念和沈太太,擅於忍耐的這種性格,跟我老婆並不適配。”
薑時念想說什麼,又覺得都不是重點了。
是,她不是那個被身邊所有親近人挑三揀四的孤兒,她是沈延非的妻子。
就算是協議婚姻,沈延非從未看輕她,她在沈家再不受歡迎,也是光明正大的沈太太。
沈太太不該連怕鬼都忍著不敢說。
薑時念聲音有些碎:“……沈延非,我……”
沈延非捏了下她冰涼的耳朵:“重新叫。”
她閉閉眼,雖然還是叫不慣,覺得太親昵了不好意思,但堅持張了口:“……三哥。”
“沒聽清。”
薑時念窘迫地咬咬唇,從陰影裡掙紮脫出的後怕突然散了,堆在鼻腔裡,她帶著少許顫聲,因為鼻音濃重,清潤嗓子裡混入了酥綿的啞,似哭非哭地叫他:“三哥。”
沈延非無故沉默下來,呼吸頻率在微妙地改變,薑時念看不到他表情。
她忽然想起要緊事,彆的也顧不上說了,推推他,用氣音問:“電視這麼長時間沒聲音,外麵保姆會不會懷疑?”
沈延非這才說:“不會。”
他把她往胸前按了按,聲音藏著熱度,從她耳尖一路拂下去:“剛才你那一聲三哥,已經足夠了。”
薑時念過了幾秒才弄懂沈延非的深意,有點手忙腳亂地從他懷裡撤出來,耳朵上血色爆炸。
那聲三哥怎麼了?!
聽起來很曖昧?曖昧到外麵的保姆能錯以為她在跟他少兒不宜!
沈延非瞳色極深,沒有站直,還是那樣半俯身地在她麵前,頗為溫和問:“用不用我配合,弄出點回應你的動靜?”
……不用了!
薑時念簡直要腦補出畫麵,控製不住把手捂上沈延非嘴唇。
他盯著她,因為這一刻的親密,眼中蘊出了笑,還沒成型,就被突然亮起的手機屏衝開。
房間裡昏暗,屏幕的光很顯眼突兀,薑時念一看是自己的,就猜到又是陌生號碼,她把手機拿過來,想像之前那樣掛掉,卻被沈延非抬手拿了過去。
薑時念忙說:“你不用管,我——”
沈延非垂眸,手指壓上去,把這個外地號碼劃向接聽。
薑時念心跳莫名加劇,想解釋,他掌心及時落下來,蓋在她頭上撫了撫:“我知道是誰。”
隨即電話接通,聽筒裡先是死寂了一瞬,緊跟著傳出商瑞沙啞的聲音:“接了?你總算是接了?!薑時念我為了打通你電話,先後換了幾十個號碼!”
薑時念蹙眉,不想聽他多說,更不想讓他在沈延非跟前講這些,直接打斷:“接了是想告訴你,我隻是因為工作不方便換號,你彆再打了。”
商瑞呼吸急促地噴灑在話筒上,帶出沙沙重音:“你不用說這些,我不相信你會變那麼快,你跟沈延非一共才說過幾句話?以前你見他恨不得躲,你忘了?!我不管你許給他什麼條件,他才答應幫你,我都替你還回去!”
“你不就是覺得我態度不好嗎?因為婚前不領證的事鬨脾氣?”他語速快,咬著牙道,“這次算我輸行不行!我跟你道歉,喬思月的事以後我不沾了,婚禮前我跟你去民政局領證,不用等懷孕,這總可以了吧!”
“薑時念,”商瑞再次重重叫她名字,“你以前多在乎我,從來不會跟我計較,你都沒記憶嗎?!”
薑時念再勸自己彆生氣,也還是被他這些話弄得氣血上湧,她剛要回擊,沈延非先一步開口:“如果商總這麼想看我跟我太太的結婚證,可以大方求我,我讓人傳真一份給你收藏。”
聽筒裡倏然沒了聲,呼吸都凍結。
沈延非按住薑時念單薄的肩頭,緩慢揉按:“商瑞,這是最後一次,你再騷擾我太太,就提前考慮好結果。”
他情緒難測地微微哂笑:“實在忍不住想道歉表白,不如發到我的手機上,我替我太太銷毀,免得她手累。”
說完他沒給商瑞多說的餘地,乾脆掛斷,跟薑時念說:“他再敢打給你,就轉給我,你不用接他電話。”
薑時念覺得抱歉,大半夜的,她還要他費神打發麻煩的前男友。
她保證:“我沒有接過,每次都掛了,這種事我不想打擾你,要是他真糾纏不清,我自己也能——”
沈延非手指刮了下她的臉,跟她對視:“我不想你跟他說話。”
薑時念微怔。
他看進她瞳仁深處,唇角抬了抬,語氣柔和:“念念,唯獨這件事,聽我的,乖一點。”
到後半夜,薑時念跟沈延非躺在不夠大的床上,她再想嚴陣以待,也不知不覺睡過去。
沈延非手機無聲一亮,他睜眼,目光清明,許然發來一長串微信:“哥,商瑞那狗這兩天總在望月灣附近,不知道你帶嫂子回老宅了,我看他是賊心不死,還做大夢呢。”
“今天淩晨,他瘋了似的突然公開婚訊,說二十號要跟薑家千金辦婚禮,地點還是之前的那個,聽說這兩天就要正式下請柬。”
“我估計,他就是純粹的想惡心人,知道自己在嫂子這邊判死刑了,不能甘心,既然挽回不了,就攪亂她婚姻。”
“商瑞既不相信你真的已經跟嫂子領證,也不相信沈家能接受,他想婚禮前鬨這麼一場,讓嫂子被非議,到時候沈家肯定不滿,拒絕她進門,說不定就成功攪局了。”
沈延非隻回了幾個字:“今天早上,把請柬送出去,數量按最高。”
二十號他跟念念的婚禮,提前做了幾種方案,想她不喜歡人多太吵,就打算安安靜靜的辦。
但現在有人想把她往風口浪尖上推,他自然要掀更大的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