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54.(1 / 2)

非分之想 川瀾 13576 字 5個月前

貴陽到北城三個小時的航程,薑時念到後半段靠著沈延非的肩,挽緊他手臂,迷蒙著小睡了一會兒。

夢裡畫麵支離破碎,分不清電影還是虛幻,隻是不停看到自己身邊站著另一個男人摟她腰,她手指上是與現實截然不同的婚戒,而沈延非站在一片霧氣裡,傷痕累累,眼中噙血,右耳鮮紅一片,染了半身,一言不發凝視她,冷情的薄唇邊挑開笑,有淚滑下。

她惶亂抬頭,是商瑞身穿結婚禮服,攬著她在與賓客敬酒,口口聲聲叫她商太太,手裡甚至拿著刺眼的結婚證書,她滿心空落落的絞痛,提起婚紗裙擺,深一腳淺一腳跑到那片霧裡,想抱住某個人。

周圍都是婚禮的熱鬨,人聲管弦樂聲交雜,她一頭撞進昏暗,沈延非的身影卻越來越遠,觸及不到,她拚命跑,裙角撕爛,白紗染塵,最後隻看到一座不知道什麼時候孤零零矗立的碑,碑上放著一枚從未送出的婚戒,和一塊破碎的,印著陳年蠟筆花穗的舊石板。

她找的那個人,一生孤苦,從未婚娶,很年輕時就已安靜沉眠,照片上還是高中畢業那年清雋冷銳的樣子。

而夢裡雨落傾盆,她低下頭看到水窪倒影裡的自己,已經白發滿鬢。

薑時念哭著醒過來,沈延非的衣袖上濕透了一片,她轉了轉頭,額角抵在他身上,控製不了地流淚不止,死死抓著他的手,指縫交叉貼合在一起,恨不能把掌紋互相纏住。

沈延非低頭給她擦淚,略帶逗弄地問:“今天怎麼了,看電影哭,做夢也哭。”

薑時念瞪著他,強迫他糾正:“我不想聽你說那種話,我受不了,睡不著吃不下,等會兒下了飛機也心神不寧,十天半個月都好不起來。”

沈延非失笑,她倒進步神速,不止會撒嬌,連威脅都說得這麼順口了,他知道她在針對什麼,可說那些話,是誰更痛,誰心被刀割碾成泥,誰又瘋魔地真那麼想過。

他摸了摸她哭紅的眼窩,沉聲喟歎,俯身親她微張的嘴唇:“我保證,在你真嫁給彆人之前,不擇手段搶過來。”

得到他承諾,隔許久,飛機在北城機場落地,薑時念才吸了下發悶的鼻尖,安心地“嗯”了聲,仰頭回吻他。

回到北城之後,台裡一時沒有太緊急的工作,加上這一次遠赴貴州薑時念生病,台長手一揮多給她批了兩天的假期,正好沈延非那邊也能抽出空,兩個人就直接回了望月灣的家。

當初沈延非離家的時候處在那個狀態裡,嚇壞了身邊人,尤其家裡阿姨,沒得到他允許,阿姨一直就沒敢擅自登門,所以樓上主臥梳妝台邊,散落一地的離婚協議書還原樣不動擺在那。

薑時念是先上樓的,推門一看那些捏皺的碎片就頭皮發麻,已經腦補出沈延非當時看見協議的反應,她趕緊過去飛速撿起來,想趁老公還沒過來之前毀屍滅跡,哪知道沈老板動作那麼快,她這邊剛把散亂的紙片收拾到手裡,還沒等扔,那邊門就開了。

沈延非站在門口,慢條斯理解著袖扣,問她:“老婆,心虛什麼。”

他勻長手指繼續旋開襯衫前排的紐扣,不急不緩走向她,扣著她腰,往後麵桌邊壓了壓,覆在她耳旁堂而皇之說:“彆急著處理,我還打算拿這個做理由,讓你好好哄我,哄兩天,不出門行不行。”

看似玩笑,字句裡卻深藏偏執。

熱息鋪灑,高溫炙人,薑時念紅著臉抬了抬頸,吻他耳廓,輕聲回擊:“學長,你考慮太多了,就算不拿這個,我也想這麼哄你。”

兩天纏膩在家裡,他不知怎麼開始偏愛背後,咬著她肩胛上一塊痕跡,深重對她發狠,薑時念一邊縱情地沉淪,一邊敏感意識到沈延非有什麼不對。

太索取太無度了,好像……等過完這兩天假期,她就不能再這麼完全屬於他,會走出這棟房子,不想安定地回來。

假期第二天的晚上,薑時念收到台裡的喜報,說《沙發茶話》第二期約到的嘉賓有了檔期,明天就可以錄製,她早就熟透了對方的資料,隻是雙方行程總有臨時變故,互相錯開,才拖到了現在,而《去旅行》第三期的主題和地點也定好了,要去杭州,本周內就出發。

短假結束,薑時念早早起來上班,沈延非送她到電視台門口,卻沒有要走的意思,理所當然牽著她一起下車,她驚訝問:“你要陪我?不用去公司嗎?”

沈延非揉了揉她指骨:“公事不急,這幾天的時間歸你安排,你去哪我去哪,趁現在,你還可以提異議。”

薑時念哪有什麼異議,笑彎了眼,在人流密集的電視台大樓前,敏捷側過身,紅唇公然貼了下沈老板的臉頰,小小拖長清潤的尾音:“求之不得。”

沈老板蒞臨電視台,從進門就開始飽受矚目,台長以為他又辦錯了什麼事,匆忙下樓親迎,把這位一手壟斷了台裡資金供應的投資商爸爸當上神,沈延非請他回去忙,淡然彎唇:“我隻是來陪太太工作。”

於是今天《沙發茶話》錄製演播廳的現場就多了一處專門置備的休息區,沈延非閒散坐下,一旁的薑時念卻不能冷靜,總有種芒刺在背,被老公親自盯梢的緊張感,尤其這場訪談對象過於年輕英俊,連童藍都笑嘻嘻打趣:“念念姐,沈老板好在意啊,把你盯好緊——”

薑時念深呼吸,拿出專業態度,儘可能忽略那道灼人視線,迎接訪談嘉賓。

嘉賓是近幾年國內科技領域風頭無人能及的顧先生,專注人工智能生產研發,獨占鼇頭,相貌又出眾,話題度很高。

滿屋子節目組的人都在暗戳戳等待出現什麼刺激修羅場,意外的是顧總人一到,該有的禮節之後,就自然走向了休息區的沈老板,兩人修長的手熟稔交握,風格迥異又極度吸睛,讓攝影師一激動,連拍了幾十張。

沈延非攬過一臉懵的薑時念,噙著笑介紹:“你今天的主持人,我太太。”

顧總古典韻致的臉上也難得有了笑痕,朝他頷首,聲音清冽:“恭喜你。”

這句“恭喜”意味深長,兩人視線交彙,各自抹過那層經年的深重,等工作人員請顧總去核對訪談稿時,薑時念才抓著沈延非的手腕問:“原來你們認識?還很熟?”

沈延非黑睫半掩,一聲笑似有若無,帶一點對彼此的淡潮:“很熟,兩個人都愛而不得,互相刺激,免得誰半路撐不住,先一步入土,還好他已經心願得償,沒什麼再能影響了,至於我……”

後麵聲音低了下去,輕不可聞,正好顧總那邊核對完成,導演招呼著錄製準備開始,薑時念沒聽清他的話,匆忙握了他一下,就回到鏡頭前,進入工作狀態。

等中午錄製完成,薑時念從拍攝裡一脫出,就立即被那道目光重新包裹,她心裡密密麻麻刺癢,說不上那一刻心情。

她能清晰感覺到,沈延非按捺不住,也不想再按捺的占有欲,帶著極度排他性,時時刻刻緊隨,偏又不會明確地說出口,就這樣深沉纏繞,視線相撞時,他既直白,又輕描淡寫,讓她隻覺得滿心狂跳,卻找不到症結。

在家兩天,他那麼需索,幾乎流露出病態,現在這場訪談,他明知對方是好友,心有所愛婚姻穩定,他仍要來陪她,讓她在他目之所及裡,不舍得眨眼地盯著。

等送走顧總以後,薑時念勾著沈延非的手臂,直接問他:“你是不是心裡有事,還是對我哪裡不放心?”

沈延非淡而克製地捏捏她臉頰,垂眸籠她雙眼:“可不是麼,怕你時間太短,還沒那麼愛我。”

當周的周五,《去旅行》節目組重新集結,跟錄製嘉賓們各自出發,趕赴杭州。

薑時念以為沈延非不會有那麼多時間隨行,最好的也就是中途能見一麵,然而他似乎是推掉了一切工作安排,有些必要的就線上解決,專心陪著她,不管北城還是杭州,基本寸步不離。

她分析了一通,也沒想出兩個人之間還有什麼不安全的點,她隻當他是辛苦了太多年,好不容易得到,還沒過那個患得患失的時期,所以儘一切可能跟他膩著,讓他眼底那些濃墨能淡一些。

節目組剛到杭州的第一天,其他嘉賓還沒就位,薑時念按照以往的慣例,要在正式開拍前,去事先溝通幾位節目裡會采訪到的對象,基本都是本期涉及到的非遺傳人,提前互相熟悉,確定好錄製的內容,以免拍攝過程出錯。

這一期涉及到三位,要依次去拜訪,時間很緊,但因為這次沈老板全程在場,一切準備一應俱全,薑時念不知道得心順手了多少,得空就踮踮腳,親某人一下。

前兩位的溝通都很順利,去見最後一位的路上,薑時念在車裡再次翻看資料。

姓名俞楠,女,五十三歲,是蘇杭琵琶演奏其中最小眾一支的傳人,同時又是國內知名舞蹈家,個人履曆極漂亮,愛人是頂尖物理學家,國際上也享有盛譽,她在資料照片裡的模樣,溫婉嫻雅,看得出年輕時絕色。

薑時念無意識感慨:“俞老師好有氣質,一看就很溫柔。”

沈延非坐在她身邊,沒有往資料上看,隻專心凝視她,眼神幽黑,不透光。

車停在俞楠的住處樓下,薑時念準備推門下去前,沈延非忽然扣住她的手,在儲物箱裡看起來很隨意地拿出一條束發的緞帶,親手把她垂散的長發慢慢攏起,在後腦紮成馬尾,把緞帶打結。

杭州氣溫回暖,她今天穿著一件絲質上衣,領口寬鬆,後領也比尋常衣服更低一些,露出微凹的脊柱,領口邊沿處,有一塊紅豆大小的淡粉色印記嵌在肩胛,像倒扣的彎月,前幾天親密相擁時,他來回吮著問過她,她自己從來沒注意過,以為是小時候在孤兒院弄傷留下的疤。

太淡了,淡到不容易注意。

不是那麼極致親密,很難看得出來。

他在拿到俞楠女兒的特征資料前,更不會想到,這一小塊淺粉,內裡含著什麼意義。

薑時念回頭笑著問:“學長,怎麼想起給我紮頭發?”

沈延非沉沉注視她,手臂環上來,把人壓到懷中抱緊,俯首垂下,唇覆在那塊淺粉上,微合著眼,入迷吮吻,那片薄薄淡色,在他不由分說占有的侵蝕下,轉深變濃,加了顏色,比尋常看起來明顯了不少。

薑時念的手在膝上收緊,頭不自覺仰起,喉嚨輕滑,單向可視的車窗透光有限,眼前一切都像蒙著層粗紗,她微喘著扭過臉,看他在半明半暗中俯身放縱開貪欲,溫情又野欲地控製著她,不願鬆口。

直到節目組有人來輕敲車門,薑時念才緩過氣,撫著沈延非偏冷的手指:“等結束再……”

沈延非卻貼在她耳後,略帶凶狠,半真半假問:“結束以後,還這麼在意我?”

薑時念當他是存心惹事,也配合他,抓起他手親了親,信誓旦旦說:“可能不會噢——”

在他有反應前,她先一步扭身,爬到他腿上,麵對麵抱他,輕聲答應:“更在意,更愛你。”

下車的時候她還笑,沈老板找事都不挑個更好時機,一場再普通不過的開拍前溝通,哪裡值得他這麼放在心上。

薑時念跟節目組彙合,按地址上了四樓,這裡是杭州市內很著名的高端住宅區,景致考究,一路過來拱橋流水,江南婉約寫意氣很重,樓宇也建成古色,白牆青瓦,錯落相映,以彆墅和低層洋房為主,俞楠家就住在其中一棟四層洋房的頂樓。

按響門鈴,裡麵很快傳出回應聲,門也隨之打開,露出女人雖染風霜,但依舊端莊婉麗的臉,她披一件駝色羊絨披肩,很瘦,目光落在薑時念臉上時,頓了幾秒,才恍然回神,笑著把大家往裡麵讓。

節目組紛紛禮貌叫著“俞老師”,隻有薑時念注意到進門處的櫃子上,很顯眼處擺著一張全家福的相框,上麵的年輕男女相貌氣質俱佳,中間環抱著一兩歲的小女孩兒,身上穿了一件小兔子的毛絨連體衣,笑得格外甜。

她想,俞老師和先生果然都才貌過人,她還想,原來俞老師有女兒,小時候這麼可愛,長大肯定也很出眾,隻是不知道為什麼資料裡沒有提到。

俞楠的熱情也是優雅溫和的,她請所有人落座,讓薑時念坐在采訪該有的主位上,薑時念麵對著俞楠的眼睛,不自覺愣了一會兒,鼻子深處發酸,她揮開異樣,往後忘了一眼,才發現沈延非很反常地沒有陪她上來。

她收回注意,回到專業態度裡,柔聲跟俞楠溝通細節,俞楠都望著她回應,臨近結束時,她才下意識問:“資料裡沒有您女兒的信息,請問她是否傳承了您的琵琶技巧,或者舞蹈天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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