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雨聲一直很密,槍炮也未曾斷絕,黑暗和淋漓都不能阻止衝撞,偶爾地動山搖的一次炸響,帳篷都像在隨之顛沛,角落裡的那盞燈必要又礙事,總在某些激狂的大開大合間被碰到翻滾,光線就隨之成了一個旋轉的隧道,照亮他深黑染紅的眼底,和從前潰散的時光。
薑時念在這條隧道裡,擁有此刻強橫掠取的他,也拿身體和靈魂去環抱他孤絕的十八歲。
她當然要,每一刻舊時剪影裡清寂獨行的沈延非,還有他未來分秒,她都要占據。
底下墊著的被子好像完全透了,她不知道帳篷裡的這場雨怎麼會下得這樣大,起起伏伏落個沒完,骨頭發酥的戰栗和酸脹已經分辨不清楚,還攪著太過度後的微疼,都化在雪白顏色上遍布的痕跡裡。
帳篷裡的時間是混淆的,沒有鐘表,看不見天光,好像可以無儘地荒唐貪戀下去,隻要不夠,就能索取,她格外乖媚,助長著沈延非跋扈氣焰,把他那些稠重的情感都決堤。
到最後薑時念根本不知道是幾點,意識快要聚不上焦,沈延非摟她起來,送回房間裡。
晚飯換過一次了,溫度正好,他沉聲哄著她喂,喂兩口給她擦擦有點咬破的嘴唇邊,盯著看,冷靜一息,又俯下來愛惜地吻。
簡單吃完,沈延非給她洗漱,關了燈一起躺上床,她這時候昏昏欲睡,才覺得身上散架,皮膚被吸吮得也發疼,她鼻尖悶悶地抽了抽,困到極點地小聲控訴:“你太重了……”
咬太重了,力太重了,欲也太重了。
沈延非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色中擁著她,輕撫她的腫痛,緩慢親吻著安撫,流連到鎖骨耳垂時,埋入她甜暖的頸窩:“我今天控製不了,生我氣吧,彆原諒我。”
薑時念費力地轉過身,靠進他懷裡,手壓在他劇烈跳著的心臟上。
她知道。
最重的是心,他經年掏不完的需索和愛意。
薑時念入睡很快,沒聽完沈延非說下一句話,注意力就散了,急需睡眠補充體力,沈延非始終沒有真正合眼,怕一場做過很多次的夢會再醒。
等她睡著後,他開了房裡最暗的燈,不需要再做什麼,就隻是看她,霧靄太深的雙眼來回描摹她眉目臉頰,壓不住了,就再蜻蜓點水地啄吻。
到淩晨天光要亮,時間所剩不多,沈延非才抱著人勉強小睡,薑時念這時候卻已經醒了過來,這十多天心力交瘁的日子,她總算回到自己獨享的巢穴裡,睡眠質量高得出奇,精力也恢複了不少。
她抬眼就看到沈延非,他臉上倦色很淡,但她清楚,他實際上過得有多煎熬疲憊,這個人太擅長和習慣隱藏自己的痛處,不代表不累。
薑時念屏著鼻息,確認他睡著,她舍不得吵醒他,但昨晚上樓前,媒體團的負責人給成員們定好了今早七點要下二樓去碰頭開會,確定最後一天工作的具體任務分工。
她眼見著外麵的天色,現在隻晚不早,再耽誤下去,怕會引起大家猜測,對沈董的影響可能不好。
薑時念儘可能放慢動作,輕手躡腳從沈延非臂彎裡退出去,再小心爬下床,好在床的質量不錯,沒有發出異響。
她穿上鞋,做賊似的一點點撥動門鎖,等順利打開才舒了口氣,出去前,又張望了床上的沈延非一眼。
他心神在極限上繃了這麼多天,早到臨界了,再強悍的精神和身體也抵不住。
薑時念想著跟組員們確定好就儘快上來,前後應該用不了十五分鐘,他肯定不會醒。
她行李包還在帳篷邊,換了件高領的衣服擋住痕跡,下樓沒走多遠,在二樓的樓梯口附近就看到了組員們集體等在那,她在機場見過的鉑君隨行幾位也基本在場,形成若有若無的保護圈,見到她的時候,立刻恭敬點頭,叫太太。
以前他們在新聞上視頻裡也見過很多次薑時念,知道美貌,但如今在動亂區麵對麵見到,眼前的人跟過去相比,沒了精致雕琢,卻像傳世的翡翠磨掉最後一層內斂,成了剔透晃眼的連城至寶。
媒體團負責人也不廢話,見人齊了,條理分明地開始安排小組任務。
今天是大使館正式撤僑的日子,下午幾架包機會抵達既定地點,安排同胞們在更大衝突爆發前撤離,他們要趕著完成其他缺失的實況拍攝,再負責記錄撤僑全程,最後考慮自己的去向。
分配好之後,難得氣氛輕鬆一會兒,負責人和幾個平常就愛說愛笑的知名記者就忍不住觀察薑時念,太好奇她跟沈董的感情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