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仙君疾步如飛,月白身影在夜色中宛如一道颯遝流星。
鬱明燭也不知為何,踏入地牢那一霎,看到這人又把自己弄成一副狼狽模樣、命懸一線時,心裡沒由來地悶出一股火。
就好像……
自己家養的貓天天翻窗子去外麵和彆的野貓打架,還次次打不贏的憋屈感。
但當他走了一段路,無意間低頭一看,某始作俑者已經在自己懷裡縮成一團,垂著腦袋打起瞌睡,臉上還沾著煙熏火燎的碳灰。
——他走得快,步伐卻十分平穩,溫珩窩在他懷裡,嗅著令人安心的沉香味,眼皮忍不住越來越沉重,泛起怠懶。
鬱明燭微微抿唇。
那股悶火竄了幾竄,終究還是消失得無影無蹤。
夜空低垂,明月高懸。
一路回了隨雲山,鬱明燭將睡得迷迷糊糊的人撂在床上,到窗邊一攏指尖,用靈力化出一隻火紅的長尾靈蝶。
鬱明燭輕聲,“去回春堂。”
火紅靈蝶振翅而起,飛出窗外。
自上次重傷,竹屋裡便時刻備著止血愈傷的丹藥,鬱明燭又喚來值夜的小童,讓他打了一盆熱水、拿了乾巾來。
等再繞回床榻前,溫珩已經坐了起來,揪著被子一臉惶然。
鬱明燭眉心微緊,“怎麼了,是不是疼得厲害?”
溫珩張了張口,腦海中的提示音又響了一遍。
【警告!】
【任務剩餘時間:十五分鐘。】
溫珩從睫毛底下小心翼翼覷著鬱明燭的神色,尋思這時候說想再回地牢一趟、還能不惹師尊動怒的可行性,和期待蕭長清主動開竅挖妖丹的可能性,哪個更大一些。
其實都不怎麼大。
彆說那黑蠻獸掉進坑底時還活蹦亂跳的,不會引頸受戮。
主要是,蕭長清看起來對妖丹著實沒什麼興趣。
這麼一想,溫珩才意識到今天的許多不對勁。
書裡麵,蕭長清師承的是璿璣長老,專修外體劍術,後來抱上了鬱明燭的大腿,才漸漸精通仙法。
而妙手長老不過是個打醬油充數的角色,通篇也沒提過一句蕭長清跟他學醫理丹藥的事,何以最近又是分揀仙草,又是調製傷藥的。
難不成是像古藤副本一樣,許多劇情都在不知不覺中變動了?
他暗暗思量之際,小童已經將熱水和乾巾放在案幾上,又退了出去。
鬱明燭看他,“走什麼神?”
溫珩思緒回籠,搖搖頭,接過傷藥來。
腳踝的傷要等一會妙手長老來了再做處理。
另一處傷在手臂,被黑蠻獸實打實咬了一口,咬出幾枚血洞,須得用乾巾沾了水,先把汙血擦下去。
溫珩擰著胳膊,垂著眸子,把濕潤的布料啪地一下貼上血口,當即疼得嘶了一聲。
“……”
鬱明燭歎了口氣,將帕子接過去,捏著他的手腕,默不作聲地接手了處理傷口的工作。
說來也怪,同樣的手法,換到他手中就顯得輕柔又迅速。
溫珩基本沒怎麼感覺疼,小臂上的汙血就已經被擦了個乾淨。
鬱明燭單手撥開藥瓶木塞,將藥粉均勻灑在傷口上,另一隻手迅速接過,給他纏上一層潔白紗布。
這一套動作熟稔得過分,就好像……
就好像他經常包紮這樣的傷口。
溫珩心中生出這個念頭,又立刻自我推翻。
像鬱明燭這樣常年閉關、不食煙火的人,連與人交手的機會恐怕都少有,一年到頭也受不了多少傷,更不會紆尊降貴替彆人包紮傷口。
【警告!】
【任務剩餘時間:十分鐘。】
溫珩回過神,“彆催了甲方爸爸,現在這情況,等我再跑一趟黃花菜都涼了。”
【那你說怎麼辦?】
溫珩試探,“不如就像上次一樣,事後我再亡羊補牢,補一個有相同效果的妖丹給他怎麼樣?”
係統冷笑一聲,【亡羊補牢?你上次把係統補崩了半個多月。】
溫珩一陣心虛,企圖抗爭,“一回生二回熟嘛。”
係統:【說得對,一回生二回熟。】
【所以係統現在也熟了。】
【為了避免上次的慘劇再度發生,杜絕宿主胡來的行為,這次升級係統還順便升了點彆的。】
【比如,懲罰措施。】
溫珩:“?”
【具體懲罰體係還不完善,不過本係統一向秉承人道主義,沒按時完成任務而已,不會罰得太重。】
溫珩默了默,仍抱有一絲期待,“不太重是怎麼個罰法?”
【最多就是剜眼劓鼻拔舌一類。】
剜眼劓鼻拔舌???
這哪人性了!
溫珩駭然,下意識縮了一下。
他一動,鬱明燭立刻放緩了手頭動作,抬眼看過來,“疼得厲害?”
“不是,”溫珩換上一副急切的表情,“師尊,弟子突然想起來,劍好像落在地牢了,得馬上回去一趟……”
他說著,就往床下躥。
鬱明燭一把將他撈回來,“一柄劍而已,又沒人偷拿你的,明天去取也來得及。”
那能行麼?
剜眼劓鼻拔舌……
明天他墳頭草都三米高了!
“師尊,那是弟子得到的第一柄劍,十分珍貴,夜裡不抱著都睡不著覺,”溫珩睜著眼睛瞎話滿口飛,“弟子已經想好了,以後要與它結拜為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
溫珩頓了頓,“……同富貴。”
“……”
見他一臉堅持,鬱明燭垂眼思忖片刻,屈指叩了叩窗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