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叫做是塊好料子。
放在站在老嫗麵前的總共就兩個活人,她又是盯著自己說的,若是誇自己倒還算了,可眼下此情此景處處透著詭異,葉瑾總覺得那並不是什麼好話。
“她那聲音,也是個紙人,還有這街道,”葉瑾蹙眉,“鶴城怎會如此奇怪。”
他的問題一個接一個,身側的葉卿池卻遠遠看向街的那頭:“但也不止如此奇怪。”
葉瑾:“什麼?”
隨著葉卿池的視線看去,就見從視野儘頭的左右兩間鋪子開始,門口的燈籠開始一盞盞亮起來。
從遠至近,從快到慢。
燈籠點燃的速度很快,眨眼間整條街都綴上了燈籠的幽暗朦朧。
葉瑾和葉卿池是上午出發的。
青山派距離鶴城有段距離,可禦劍而來速度不慢,滿打滿算到此也不過中午。
方才老嫗所說成衣鋪子時才開門,距午夜還有很長一段時間。
葉瑾初來鶴城,對陌生環境帶有天然的警惕。
再加上他還惦記著生死未知的幾位同門,便同葉卿池商量,是否先想辦法找到他們再說。
“他們應當是淩晨左右送出的紙鳶,”葉瑾分析,“相差半天,理應還在城內。”
葉卿池問:“你想怎麼找?”
葉瑾:“鶴城這麼大,我們先兜一圈吧。”
他來前做過準備,翻閱整個藏書閣才勉強找到張鶴城的地圖。
葉瑾想起這事,連忙將其從須彌戒中拿出,給人比劃道:“我們應該在這裡。”
他指了指城門口進來時的那條街,後又將手指挪到了其它地方:“可以去那裡找。”
葉卿池站在他身側,掃過地圖,毫不留情道:“可地圖上這條主街,遠沒有我們腳下的短。”
這是葉瑾,也是自己年輕時候的通病。
過於相信劇情,相信書籍,相信師門。
葉卿池在這三件事上均上過當,且一次比一次嚴重。
他彎唇,語氣漸冷:“記住,眼見為實才是最準確的。”
葉瑾被他這麼一點,再三比對地圖,最後隻好將手放下。
他道:“好。”
葉卿池:“我對鶴城還有些印象,先去彆處找找看吧。”
他並不在乎被困鶴城的同門如何,隻關心藏在鶴城背後的人此刻在做什麼,以便早些破局給對方一個驚喜。
葉卿池上輩子未有機會提前入城,眼下循計劃實施,所遇一切於他而言也是頭一回。
好在不管如何去變,鶴城布局是固定死的,街道走向也不會有任何差異。
隻是現在有一個新問題。
“試試看用你的劍,”葉卿池道,“去破開腳下的陣。”
主街望不到頭更走不到頭,必是陣法作祟。
葉瑾方才也提過此事,葉卿池想了想,還是打算讓他去出手。
聞言,葉瑾翻手提劍,朝前邁了步。
他早就想這麼做了,奈何周遭神秘又詭異,他不敢輕舉妄動,生怕一個不小心招惹出一百個像老嫗那般的紙人。
現在被葉卿池喚著,葉瑾應了聲,閉眼開始掐訣破陣。
他持著北望腳踩星步,靈力凝波,隨著劍氣揮動倏然破空。
葉瑾在街道中央站立,兩指並攏掐訣,北望在空中化為數十把靈體,周身環繞流轉經文,在腕骨轉動間共同朝著腳下破去。
眨眼間,空氣凝固,後又有風吹而至,未關好的門窗在風中哐當作響。街道兩側燈籠接連閃爍,最後刹那熄滅。
整條街道又徹底暗下來。
葉瑾反手擋住眼前風沙,伴隨有光亮落在肩頭,他張開指縫從中露出眼睛,便見街道已變回最初進城時瞧見的模樣,就連天上的濃雲也儘數散去。
“天亮了。”他輕聲道。
陽光並不暖,但葉瑾卻覺得舒服。
他眯眼抬頭,突然想起什麼,收回北望晃悠到葉卿池麵前。
葉瑾道:“方才那陣有些奇怪,卻並不難破。”
雖親自動手布陣次數不多,但葉瑾破過的陣卻不計其數。
他回憶著剛才感覺到的東西,思索:“我沒見過那樣的陣眼。”
每個人布陣都有自己的習慣,有人用石頭當眼,也有人以血為眼。
可方才他破開的眼極為不常見。
不光是周遭盤著的靈力帶有吞噬感,就連他的劍氣在逼近陣眼,即將將它破碎時,陣眼就像是有生命感知一樣忽然動了下,緊接著便當著葉瑾的麵徹底消失不見。
葉瑾反應還算快,可就算他第一時間凝成靈力想要去將其捕捉,卻隻能瞧見那抹黑色在眼前滑過,緊接著便如同黃土吹散般在空中消失不見。
這般怪異景象,葉瑾還真沒有碰到過。
在差異與震驚之餘,無端讓他想起前一日青山派腳下的城鎮裡,他在那條小巷中瞧見的奇怪東西。
他抿著唇,最終還是將這個猜測老老實實告知給了葉卿池。
葉瑾道:“但也隻是猜測,畢竟鶴城與昨日八竿子打不著一塊,今日也未有異象出現,興許隻是偶然。”
葉卿池聽罷:“不著急,鶴城被布陣不少,日後可以好好研究研究。”
葉瑾奇怪:“你怎麼知道?”
“猜的,”葉卿池道,“鶴城荒廢近百年,如今出事突然又頻繁,若說沒有人在操控,我是不信的。”
這話是說給葉瑾聽的。
他劍骨已無,北望也在當年被一同折斷。
如今就算葉瑾的北望劍尚在,自己也能喚動它,可劍法生疏不說,他也沒有把握將北望實力發揮完全。
況且他已墮為半妖,趁全勝時已收服十白陰,如今卻即將蛻皮。
蛇在蛻皮前後皆為虛弱時期,葉卿池最眼下的環境並不信任,保險起見並不適合在近期進行什麼大動作。
所以最穩妥的方式,便是自己開個頭,將後麵之事都交付給葉瑾。
對方少年心性,心懷正義,必然會自告奮勇查下去。
葉卿池知曉他的性子,也篤定他會這麼做。
他有這方麵的把握,但若失算也無妨,他也有另外一種法子讓人無法拒絕。
葉卿池道:“鶴城之事必須儘快解決,若人或事有一樣漏出去,都是害人不淺的存在。”
葉瑾聽他說得有理,便點頭應下:“對。”
鶴城在世間沉默百年,如今牽上命案,城內怪異之事又不尋常,更是同青山派扯上關係。
若被大眾知曉近期發生什麼,或多或少必會引起各界騷動。
若是平時倒還好,偏偏如今劇情已經開啟,魔淵複蘇蠢蠢欲動,若是被魔種們窺探到消息,鶴城必會被他們盯上。
到時候對青山派,對劇情,對葉瑾自己,都是不小的挑戰。
葉瑾麵上的表情逐漸凝重,見狀,葉卿池眼含滿意,又悄然在此事後推了一把:“況且聽師兄說,他有意讓新收的弟子前來曆練。”
在葉瑾詫異眼神中,葉卿池笑起來:“也不知道他扛不扛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