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躺在床上歇息的楚沁一下子坐起來,探頭看看清秋遞來的那兩碟糖,讚歎道:“章師傅真是什麼都會啊!”
說話間,躺在外側的裴硯已隨手摸了塊來吃,拿到眼前發現是淡橙色的,眉頭輕輕一蹙。
清秋將兩個碟子分彆舉了舉,笑道:“公子拿的這個添了紅薯,這邊這碟是規規矩矩的高粱飴。”
裴硯“哦”了聲,止住了“膳房做得不正宗”的腹誹,將紅薯飴丟進口中,楚沁在旁邊好奇地問:“好吃嗎?”
“還不錯。”他又摸來一顆,遞到她眼前。她很自然地就著他的手吃了,細品之後點點頭:“是不錯,有紅薯的香味。”
然後,第二天一早,這兩碟糖就被裴硯偷了個乾淨。楚沁對此一如既往的不知情,因為她一說要吃糖,清秋就端了來,她怎麼也沒料到清秋已經幫裴硯打掩護打出經驗了。
這天胡大娘子也著人來傳了話,囑咐楚沁好好歇著,彆去問安,楚沁一聽就知道胡大娘子這是真被她那天的暈倒嚇壞了。
想想也是,胡大娘子苦心維持了大半輩子的賢名,這幾日卻因她的那場暈厥遭了不少議論,胡大娘子當然受不住,任何一個美名在外的官眷都受不住。
這世道女人的名聲總是容易被毀掉的,若碰上被人奸汙的那種不幸,回家就隻得三尺白綾吊死自己。至於像“苛待兒媳”這種惡名,有過一次倒還好,隻一次或許還能是誤會、是彆有隱情,旁的人家知道了雖也會議論,但不至於隻為這一次就對她下定論,可若兩次三次就不一樣了。
這裡麵的苦,熬了一輩子的楚沁再清楚不過。
是以到了第三天,雖然胡大娘子的意思還是不讓她去,可她沒再躲著,用完早膳就去了。因為現下正是要加小心的時候,她不怕彆的,卻要怕自己總不露麵就會讓胡大娘子有機會將錯處推到她頭上,說她不恭敬。那到時候她挨罵也就算了,萬一弄得她和裴硯沒能搬出定國公府,可是真的得不償失。
於是接下來的大半個月裡,端方閣每天都在上演實實在在的“婆慈熄孝”。胡大娘子彆說讓她抄規矩打手心,就連一句重話都沒再對楚沁說過,還給了她兩副收拾並幾匹料子,還客客氣氣地說三郎日後進宮當差辛苦,隻好麻煩她一些,讓她好生操持。
所謂揚手不打笑臉人,胡大娘子這樣和氣,楚沁自也沒必要對著乾,基本便成了胡大娘子說什麼她都應著的局麵。
九月廿七,裴硯訂的官服送到了府上,裁縫鋪那邊說楚沁的還要再等上兩三日,楚沁就先認認真真地檢查了裴硯的,確定衣料、繡紋、官帽規製都沒出錯,衣服裡也沒大意地落下一根針什麼的,才讓裴硯拿去試穿。
同一日裡,霍棲也拿到了自己的官服,但他是自己去取的,便又好巧不巧地碰上了那日訂不起官服的那位,常言道一回生二回熟,兩個人搭了幾句話,離了裁縫鋪便尋了個酒館喝起酒來。
入夜時分,喝得爛醉的霍棲被人塞進馬車,送回昌宜伯爵府歇息。與他一並出來的男子精神尚可,笑吟吟地目送他,繼而也上了馬車,一路向北而去,直至入了離皇城不遠的一處巷子才停下馬車。
夜色之下,匾額上所書的“勵王府”三個字泛著暗光。男子隻上前輕叩了一下門環,府門就打開了。
前來引路的是個宦官,無聲地做了個“請”的手勢,二人就一並向宅邸深處走去。穿過一方曲徑通幽的花園,燈火通明的書房映入眼簾,男子在院門外先止了步,那宦官行至門前,輕道:“殿下,張大人來了。”
裡麵道了一個“請”字,那宦官疾步折回去請人進來。張宗奇這才走進院子,行至房門口,宦官躬身為他推開了門。
他穿過外屋、步入內室,看到勵王正坐在書案前飲茶。張宗奇忙施了禮,勵王淡淡道:“如何?”
勵王如今二十五歲,乃是當今聖上的長子。但不知是因生母早逝還是庶出不受重視的緣故,勵王舉手投足間總透著一股子陰鷙,雖則隻平平靜靜地吐了這麼兩個字,也讓張宗奇不自覺地避了避他的視線,繼而連話音都不自覺地放輕了:“殿下放心,臣已結交上了太子的人。”
勵王眼中淩光一閃,這才放下茶盞:“哪一個?”
張宗奇揖道:“是昌宜伯爵府的公子,霍棲。”
“果然是他。”勵王了然而笑,後脊倚向靠背,幽幽續言,“他風流之名在外,說話又一貫不分輕重,倒是正好用。”說罷睇了眼張宗奇,“既與他已結交上,其餘幾個你就暫且不要去套近乎了。免得做得刻意,倒讓人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