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芋兒雞(1 / 2)

重生之不做賢妻 荔簫 11999 字 8個月前

“三郎!”胡大娘子喊了他一聲,他沒有理會。楚沁幾度的欲言又止,終是沒勸他半個字,就著隨他一起出了門。

正廳在前宅之中,與她正院所在的後宅有一段距離,回去時要經過他在前宅的書房。

行至書房院門口,裴硯頓住腳,目光落在楚沁側頰上,變得有些小心:“沁沁,你先回去歇著。我……想自己靜一靜。”

他的口吻含著愧疚、待著心虛,好像覺得虧欠了她。

她攥住他的手:“好,我等你一起用晚膳。”

現下還不到午膳的時辰,她說“一起用晚膳”,便是有心讓他自己緩一緩。

裴硯笑笑,但腳下沒動,意思是讓她先走。等她走向後宅,他才轉身進了院,一言不發地走進房門。

楚沁獨自回到正院的臥房裡,悶頭坐著,越想越替裴硯委屈。

——怎麼會有這樣當爹的?平日經年累月地在外逍遙,回來卻要兒子感恩戴德,稍有不順心就動手打人。

她再深想定國公方才時所說的話,愈想愈覺得,定國公不配為人父,起碼不配做裴硯的父親。

他說“你成婚時為父在外病著,不是有意不回來看你”。

這話根本就是欲蓋彌彰。

定國公府是什麼樣的門楣?若他這個做父親的當真有心,便是那時病著,也大可著人回來送賀禮,實在不行,至少也可以著人來賀一句,而不是拖到現在才將賀禮補上。

當時那樣不聞不問,根本就是把裴硯大婚的事忘了。

他還說“從小你就不恭不敬,我是念你生母早逝才不曾管你”。

這話聽來是怒斥裴硯,細品之下卻大有自欺欺人之意。

十幾年來他對裴硯疏於關照,他心裡必然有數,也就難免愧疚。但這樣解釋成“念你生母早逝”,一切就好像都成了“為你好”,就都可以原諒了,你不原諒便是你不識抬舉。

最後那句“當年你生母難產,死的怎麼不是你”,就更過分,這樣口無遮攔傷人的話,楚沁都不敢相信是父母能對兒女說的,哪怕是對她嚴厲到不正常的外祖母也不曾說過這樣的話。外祖母會打她罵她罰她跪在院子裡,讓她怕得到現在都會嚇得哆嗦,卻從來沒說過盼著她死。

楚沁打心眼兒裡覺得,定國公那句話比外祖母的打罵都更傷人。

是以她這樣枯坐了一刻就後悔了,覺得自己根本不該跟裴硯說什麼“一起用晚膳”。

她明白他想自己靜一靜,可她現在就想去找他,想死皮賴臉地哄他開心。

如此好歹捱到晌午,楚沁獨自用完午膳,迫著自己去午睡,卻被上午的事氣得睡不著。這一睡不著,她就更待不住了,終究還是縱容了自己,跑去書房找他。

這宅子裡書房的格局和睦園的書房是差不多的,內外兩間,外屋算是個小客廳,可供客人小坐喝茶。內室才是正經的書房,書架、書案一應俱全,還有方窄榻,可供小睡。

楚沁走進院門,看到王宇在門外垂頭喪氣地站著。王宇也看見她,眼睛一亮,跟迎救星似的迎上前,壓音:“娘子……”

楚沁睇了眼緊闔的房門:“用膳了麼?”

“沒有!”王宇眉頭緊蹙,“一直關著門待到現在,不讓人進。奴勸公子用膳,公子也不理。”

楚沁抿唇:“門門上了?”

“那倒也沒。”王宇道,“隻是奴一推門,公子就罵,奴也不敢強行進

沒門門就好。

楚沁點點頭,舉步進屋。

果然,剛推開房門,內室裡就傳來一聲怒喝:“滾!”

楚沁羽睫顫了顫,不作聲,回身闔上房門就繼續往裡走。步入內室的門,她繞過門前屏風,抬眼一看,裴硯正躺在那方窄榻上。

他是側躺的,免朝牆壁,整個身形看起來無精打采。

“心情可好些了?”她輕聲問,他沒什麼反應,她走過去坐到床邊,探頭看了看,他側頰上的指痕清晰可見。

接著,她注意到了他手裡的東西。

他垂在身前的手裡捏著幾張紙,已被捏出許多褶皺。

楚沁坐在那裡看不清那是什麼,就伸手去扯。他下意識地攥緊不肯鬆,她柔聲道:“給我看看?”

裴硯怔忪半晌,終是將手鬆開了。她將紙頁拿到麵前一看,原是他晨起讓王宇去取來的那篇文章,就是他的那篇功課。

他如今十八歲,功課已很難了。一篇文章常是洋洋灑灑幾千字,談古論今,引經據典。

楚沁一時也沒工夫細看他寫了什麼,便直接翻到末頁,去看太傅的評價。

太傅的評價也寫了足有百餘字之多,可竟然多半都是誇獎,挑出的不足寥寥兩句,一筆帶過。

楚沁猛地意識到這意味著什麼,不自覺地屏住呼吸。

太傅是怎樣的人物?先後輔佐了兩代帝王,經曆過無數的大風大浪。漫說裴硯,就是當今太子在他眼裡大概也還年輕稚嫩得很。他們寫出的文章想得到太傅這樣的讚譽必是不容易的,若想篇篇都這樣,那就更是做夢。

所以楚沁一下就猜到了,裴硯是將近來最好的一篇文章拿了出來,想給父親看。

至於跟她說的什麼“我跟父親沒什麼好說的,見麵怕是就要問功課,拿給他看看”,那就是欲蓋彌彰的說辭而已。

他其實就像一個期待父母誇獎的小孩,做出成績就迫不及待地想擺去父母麵前博一句誇獎。

楚沁跟著又想起來……閒談的時候,他似乎問起過四弟的功課。

可定國公終究沒有問他。他的這篇文章根本沒有機會拿起來,一場父子相見就以那一記掌摑做了收梢,自此不歡而散。

楚沁心都碎了,身子往前湊了湊,俯身將他抱住。

她將下頜抵在他肩上,輕聲細語地道:“你不在我睡不著,咱們一起午睡,好不好?”

裴硯無聲地緩了一息,即要起身:“走吧,我陪你回正院。”

她又說:“就在這兒也行。

說罷她就往窄榻上擠去。

窄榻沒多大地方,但兩個人若都側躺,倒也勉強夠用。

裴硯翻過身來,與她麵對麵躺著。兩個人相顧無言,她額頭在他衣襟上蹭了蹭:“彆難過了。”

裴硯渾不在意地舒氣:“不難過,我習慣了。”

楚沁仰首在他下頜上一啜:“不許習慣!說得好像天天挨欺負似的。如今天天與你待在一起的可是我,我可委屈過你麼?”

“沒有。”他勾起笑,將她緊緊抱在懷裡,“沁沁最好了。”

方才他說想自己靜一靜是真的,但其實一進書房他就後悔了。他獨自待在這裡,一方不大的屋子好像變得無限大,鋪天蓋地的孤寂讓他無所適從。

他反反複複地想父親的那句話,想母親當年難產,死的怎麼不是他?他想得心裡難受,牽動得四肢百骸都難受,那種難受讓他突然很希望她在他身邊,哪怕她不說話,隻是在旁邊做他自己的事也讓他心安。

他用儘力氣將她揉在懷裡:“我隻有沁沁了。”

“胡說。”楚沁小聲,正了正色,認真道,“還有肚子裡這個呢。日後我們一起陪著你,你的喜怒哀樂我們都在意的。”

不及她說完,他將頭埋下來,抵在她發髻上。

然後,她清清楚楚聽到一聲哼唧。

“……好了好了好了。”她知道他又委屈了,趕緊手腳並用地安撫他,“我夫君最好了,咱們不跟那些有眼無珠的人計較啊……”

裴硯本還在垂頭喪氣,聽到這一句撲哧就笑了。

他挑了挑眉:“你再說一遍?”

“說就說。”楚沁聲音定定,“定國公有眼無珠!白瞎了你這樣一個好兒子!來日自有他後悔的呢!”

“嗯。”裴硯點點頭,“罵得好。”

就這樣,楚沁可算把裴硯哄好了,而後兩個人便維持著這樣“側躺緊抱”的姿勢,硬生生擠在窄榻上睡了個午覺。

另一邊,定國公裴康誼直到下午都還在吹胡子瞪眼。

胡大娘子午睡起來,就聽說他一直在正廳裡罵人。怕他氣出個好歹便去瞧了瞧,尚未進門就聽到一句:“都是大娘子慣的!這等逆子,就該押回來賞一頓板子,讓他跪祠堂去!”

胡大娘子眉心跳了跳,不及說什麼,又聽陪伴在裴康誼身邊的小妾寧氏嬌聲道:“公爺就是太仁善了。要讓妾身說,公爺大可不必為這點子事生氣。當兒子的不識抬舉,就該喊回來教訓,讓他知道知道輕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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