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著阿初的天權沒想到他在這裡,愣了一下,規規矩矩行禮:“神君。”
亦宸矜貴地頷首,語氣隨意道:“找他麼?”
當“他”這個字特指一個人的時候,就會有親昵的意思,是最親密且獨一無二的人才會有的稱呼。
阿初是認識這個人的,小鳥們曾經說過,這是帝君兩情相悅的心上人,怪不得儼然一副主人的姿態。
阿初慢慢移開了視線,望向敞開的書房門,鬱崢正走出來,看了他一眼,又很快挪開。
書房裡應該沒有第三個人了,剛才兩個人是在獨處的。
他不知道為什麼鬱崢不看他,是下意識的心虛,還是不屑一顧。
大概是後者,畢竟跟心上人獨處名正言順,沒什麼好避諱的,自己隻是一個意外,能留下性命已經是帝君慈悲。
儘管已經知曉了真相,他還是難受得喘不過氣來,下意識捂住了心口,又緩緩往下,手掌覆在了小腹上。
他從昨晚就在做這個動作,隻要一焦慮緊張,就會摸肚子,現在已經成為習慣了,怕自己的反常會影響到肚子裡的孩子。
他渴盼著這個孩子是存在的,又不希望是存在的,隻能下意識去安撫,好像這樣就能感受到孩子的存在,讓他覺得自己不是孤單無助的一個人。
“既然有客人,我就先回去了。”亦宸坦然地朝鬱崢道,仿佛是兩個人商量好了似的,不等鬱崢回答便幻化成光消失在原地。
鬱崢沒有管他,隻注意到了阿初在摸肚子,眉頭便擰了起來,剛想問阿初是不是哪裡不舒服,又及時止住。
阿初舒服不舒服,關他什麼事。
天權早已離開了,隻剩下他二人,書房外是雲台,高處的風有些緊,吹得阿初發絲和衣袂都在不住飛揚,單薄的身子如狂風中搖曳的小花,孱弱不堪,隨時都會夭折。
如同被無形的屏障隔絕,風在一刹那間停了下來。
鬱崢漠然問:“還有什麼事?”
他比阿初要高一截,居高臨下看著阿初,沒有釋放威壓就會有天然的壓迫感。
阿初抬眼跟他對視著,手依舊覆在小腹上,神情平靜:“帝君送了我許多寶物,就是所謂的‘補償’麼?”
鬱崢反問:“還不夠?你還想要什麼?”
他的語氣中已經有了不耐煩的意思,阿初卻沒有退縮,繼續看著他:“我知道帝君的意思,帝君用這些東西來換我七年的感情,帝君高高在上,自然也需要相配的道侶,而我卑微無能,能與帝君相識已是萬幸,這些東西來換我微不足道的七年綽綽有餘。”
他另一隻手中浮出了一個精巧的儲物袋,正是天權給他的。
“可是帝君,我並不這麼認為,雖然我對於帝君來說不值一提,堪比螻蟻,但對於我來說,七年的感情是無價的,什麼也取代不了。”
他看著鬱崢,神色清明,再也沒有昨晚的淚和茫然,鬱崢覺得自己應該說什麼,微微啟唇,卻是說不出任何話來。
阿初也沒有想要他的答複,繼續平和道:“阿葉,是我的夫君,是最喜歡我的人,也是我最喜歡的人。他是無可取代的。”
他的眼中慢慢蒙上一層薄薄的水色,卻沒有凝結起來,隻是淺淺蒙著:“帝君是帝君,阿葉是阿葉,是兩個人,如今帝君活著,阿葉便是死了,他不會再複活了。”
鬱崢的心臟仿佛被一隻手攥住不斷揉捏著,疼得他幾乎要聽不清阿初的聲音。
“我想要的隻是阿葉,是我的心上人,而不是這些身外之物。”
阿初俯下身,一手依舊覆著小腹,一手將儲物袋輕輕放在地上。
“我要的,帝君永遠給不了,所以我什麼也不要。”
“我是帶著我的亡夫回去的。也祝帝君早日喜結良緣。”他站起身,朝鬱崢恭恭敬敬行了一禮,“告辭。”
他轉過身,看著茫茫的雲海,沒有絲毫的留戀,維護了最後的尊嚴和體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