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初搖搖頭:“沒關係,我有一隻靈橋在等我,飛起來就沒有妖魔打擾了。”
他的模樣和語氣委實不對勁,但小鳥們不知道該怎麼挽留,也對危險沒有什麼意識,見他執意不肯再留,隻能朝他揮揮翅膀告彆。
天地終於寂靜了下來,一切都空蕩蕩的。
太陽要落山了,外麵會很危險,這是阿初在村裡一直受到的教誨,所以他害怕外麵的黑夜,甚至沒有出過落雁村半步,但是在村子裡就異常安全,他甚至敢在後山山腳紮根睡一晚上。
等回家就好了,他茫然地想著。
他現在沒有任何畏懼的感覺,隻覺得很空,心裡空,人也空,腳步也是虛浮的,仿佛踩在雲朵上,下一刻就會踏空跌落。
他麻木地思考著自己接下來要做的事,要去找靈橋,和靈橋一起回家,可是回家之後呢?
他不知道。
他的世界一直很簡單,平淡如水,每一天都是重複的,不疾不徐流淌著,阿葉的出現打破了他的平淡,讓白水成了粘稠的蜜,無時無刻不是新鮮且快樂的,他從未想過有一天失去阿葉會是什麼樣。
阿葉死了,但也不是真的死了,而是變成了一個陌生人,將他們的過去棄如敝履,這比真的死了還讓他難受痛苦。他說了那麼硬氣的話,做了那麼硬氣的轉身,回想起來,卻跟做夢似的,讓他十分恍惚。
他們明明說過,生同衾,死同穴,現在阿葉死了,他也應該跟著一起離開。
他下意識捂住了肚子。
也許還不能離開,應該在等等,等等看自己是不是真的懷了孩子,如果有就把孩子生下來,孩子長大後問起娘來,就告訴他沒有娘,是爹一個人生出來的。
誰說一朵花不能獨自結果呢?
他這麼想著,又回複了一絲理智,這個尚不知曉存不存在的孩子,反倒成了他唯一的支撐。
他做不到無動於衷,乾乾淨淨放下,他是恨鬱崢的,鬱崢是他第一個恨的人,是奪走了阿葉的仇人,是贈了他一場美夢,又無情將這個美夢撕碎並嘲笑他癡心妄想的惡人。
他恍恍惚惚走出迷霧,走出昆吾山的範圍,腳步尚且有些不穩,抬眼望,正是他和阿葉分離時的那片荒野,再往前偏一點便是深林,也不知道靈橋現在怎麼樣了。
一道金光落在他麵前,阻擋了他的腳步,他身形一晃,心頭猛然跳動起來,莫名燃起一絲希冀。
在看清楚金光化成的人形後,那絲希冀徹底落空。
是亦宸,他第一眼便記住了這位清冷俊美的神君,更何況他們不止見了一次麵,在昆吾宮半山腰,還有鬱崢的書房前,這人儼然一副主人的姿態,悲憫而譏諷地看了他一眼。
是鬱崢真正的心上人,最有資格譏諷他的人。
他覺得臉頰在漸漸發熱,耳後根也熱了起來,好像他是什麼見不得的小人,偷了彆人的東西,如今要被主人追究起來似的,但他麵上依舊儘力保持著平靜和漠然,直視對方,緩緩開口:“神君找我,有什麼事麼?”
亦宸比他高一些,垂眼看著他,依舊是悲憫而譏諷的神情,仿佛在看著最微不足道的一隻螻蟻,淡聲開口:“不是我找你,是有人懶得自己動手,讓我來找你。”
阿初的心徹底冷了下去,嗓子有些發乾,出聲艱難:“是他……”
“是他。他說,你不應該再留存於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