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店裡,阮梨看到了那條裙子,有些訝異於它過分?大膽的設計。
抹胸的長裙,背後開?著深U,隻有兩根細細的帶子交叉著。
顧南湘衝阮梨眨眨眼,“好不好看?”
好看,但屬於阮梨絕對不會嘗試的類型。
“那要不要也買一件,下次約會的時?候穿。”
阮梨微訝,連忙搖頭。
顧南湘拎著裙子在自己身前比劃兩下,口中?念念有詞,“我倒要看看,你還?能忍多久。”
阮梨:“……?”
顧南湘進?去試裙子的時?候,阮梨就坐在沙發裡看新聞。門口傳來腳步聲,店員親切地迎了上去,“霍太太。”
阮梨被這樣的稱呼吸引視線,側眸看過去,竟然是許久未見的馮鶯。
馮鶯看上去依然珠光寶氣?,隻是眼底全無從前的神采,很明顯的老態。
阮梨想起霍明朗說馮家已經斷了和方?家的生?意,想必這一次收購方?聯,對馮氏和馮鶯的打擊都不小。
馮鶯顯然也看到了阮梨,來蘇市之前她剛剛和霍廷年大吵了一架。她想霍廷年去求求霍硯舟,或者老爺子,不要將方?聯趕儘殺絕,這會傷了馮家的元氣?,讓她之後很難麵對馮家人。
霍廷年卻說她糊塗。
馮鶯一氣?之下摔門而出,飛來蘇市散心,卻又偏偏在這裡碰上了阮梨。
阮梨看她一眼,沒有打招呼,又低頭看手機上的新聞。
半晌,視線裡多出一雙鞋尖。
“阮梨。”馮鶯第一次用這樣近乎哀求的口吻和阮梨說話,“方?便談談嗎?”
阮梨抬起頭,看向?馮鶯眼中?再明顯不過的懇求之意。
“您是想和我談方?聯的事嗎?”
“方?家已經沒有還?手之力,方?聯遲早都是六弟的囊中?之物,你能不能和六弟說說,請他手下留情。”
馮鶯當初找上方?依,方?家為了攀附霍家,給了馮氏不少在東南亞的資源,這也直接導致在這場對方?聯的狙殺裡,馮氏被迫陷於其中?,東南亞的諸多生?意都受了牽連。
馮鶯已經被父親和弟弟責怪了許多次。
阮梨想起年初在霍家的那場家宴,馮鶯明裡暗裡嫌棄她配不上霍明朗,說“總歸是沒能選到最好的”。
她還?想起方?聯為亞升做的局,險些讓阮興國身敗名?裂,將亞升全盤儘毀。
阮梨很想問問馮鶯,他們在做這些事的時?候為什麼沒有心懷善念,手下留情。
馮鶯儼然也看出了阮梨的婉拒,但她還?是不甘心,“阮梨,念在我們多年……”
“抱歉。”阮梨起身,“我無從幫您,霍硯舟在商場上的事我從來都不插手。”
“可你的話他肯定會……”話到嘴邊,馮鶯又咽了下去。
是啊,阮梨憑什麼要幫他們呢?
良久的對視裡,馮鶯扯出一個?苦笑,“說出來你可能不信,你知道,我有多羨慕你嗎?”
阮梨沉默,馮鶯這話像是說給她聽,又像是說給自己聽。
馮鶯隻是安靜地注視著阮梨,聲音有種從未有過的縹緲,“不是羨慕你嫁得比從前更好,也不是羨慕你成了霍家的女主人。”
她的神色暗淡下來,“而是你的丈夫,無論在什麼時?候都敢為你出頭,都願意護著你,為了你,不惜得罪任何人。”
顧南湘出來的時?候,就看到阮梨的在目送一個?人離開?,“那是誰?”
阮梨收回視線,搖搖頭,“試好了?”
“嗯,就這條。”
“好,我去付錢。”
“等等,這個?你拿著。”顧南湘遞給阮梨一個?紙袋,紙袋上印著這家店的logo。顧南湘衝阮梨眨眨眼,“下次約會穿給霍硯舟看,他一定會發瘋地愛你!”
阮梨一口氣?提到嗓子眼,白皙的臉頰泛起薄紅。
下一次約會……應該就是她的生?日,霍硯舟答應她,會來蘇市給她過生?日。
*
這個?生?日周,阮梨陸陸續續收到了不少的生?日禮物,其中?就包括上次她給霍硯舟買領帶的那個?男裝品牌。
禮物是一條絲巾,是這個?品牌專門為女性顧客定製的,並配有一張生?日快樂的卡片。阮梨想起上一次霍硯舟看到那張卡片時?的反應。
當時?還?有些不太理解,但現?在阮梨懂了。
霍硯舟根本沒有誤會卡片上的那句“老公愛你哦”是她寫的,因為他原本也沒有期待過那樣的回應。
後來霍硯舟又跟她說了什麼呢?
臨行前,她開?玩笑說,是不是她送一張卡片,他就回一張無限額卡。
霍硯舟說:“那你可以先送一張試試看。”
他其實?,是想要她寫一張給他的吧。
他一直在等她的回應。
阮梨點開?手機,翻看日曆和機票。
又調出霍硯舟的聊天框:【你這周哪天來呀?】
霍硯舟:【周天你生?日,我周六一早過來,好不好?】
阮梨:【好呀】
阮梨:【貓貓期待.jpg】
擔心霍硯舟搞突然襲擊,阮梨又補了一條:【我周五要在青溪鎮待一整天,晚上也要住在鎮上,你不要為了製造驚喜提前來哦】
霍硯舟:【好】
阮梨:【生?日禮物準備好了嗎?】
阮梨:【探頭探腦.jpg】
霍硯舟:【保密】
阮梨看著屏幕上的綠色小氣?泡,烏軟眼底漾起笑。
她和霍硯舟過的第一個?生?日。
有點期待。
不對,是很期待。
退出聊天框,阮梨點開?訂票軟件,直接給自己定了一張周五晚上回京北的機票。
她不許霍硯舟來。
但是她要回去,這一次,她一定要給霍硯舟一個?驚喜。
生?日的前一天,阮梨早早完成工作,從青溪鎮直奔機場,飛機落地京北的時?候已經快要晚上九點,陳叔親自來機場接她。
想要給霍硯舟驚喜,阮梨需要和陳叔提前串通好。上了車,阮梨第一件事就是問霍硯舟今晚的安排。
“您之前說霍硯舟晚上有應酬,十一點之前不會回來,是不是?”
陳叔心裡苦,想他過了幾十年刀口舔血的生?活,最近卻頻頻成為先生?和太太日常play裡的一環。
但湯管家說,太太喜歡,先生?就開?心。
陳叔麵無表情八風不動?道:“是,許小公子組的局,祝賀先生?和周公子入主方?聯。”
這件事阮梨也知道,昨天的新聞,方?聯的第四大股東將所持股份全部轉讓給了周敬之名?下的公司,這場對方?聯的收購以絕對碾壓的姿態速戰速決,不見硝煙。
既然是發小聚會,那的確一時?半刻結束不了,阮梨心中?稍安。
回到君庭的時?候霍硯舟果然還?沒到家,阮梨在玄關換鞋,客廳裡的應聲燈帶亮起,阮梨走過來,有些怔然地站在原地。
白絨的地毯上兩千塊的拚圖已經成形,整個?城市浸在橘粉色的霞光裡,成千上萬的飛鳥奔赴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翡冷翠的日出盛大而絢爛。
阮梨好像透過這幅巨大的拚圖,看到了她離開?京北的這些夜晚,霍硯舟就是坐在這裡,將這小小的一片一點點地銜接完整。
他當時?在想什麼呢?
是在想她嗎?
仿佛心有靈犀,身後傳來響動?,阮梨轉過身,和正開?門進?來的霍硯舟四目相?對。
兩人眼底皆有詫異,時?間?仿佛凝結,卻又在這深長的注視裡眸底都浮起了然。
“我來要我的生?日禮物。”
“想早點回來休息,明早去見你。”
他們異口同?聲,又相?視而笑。
阮梨小跑過去,幾乎是撲進?了霍硯舟的懷裡,霍硯舟張開?雙臂牢牢將她接住。心中?依然訝異、悸動?,以至於手臂不自覺地收緊,“怎麼提前回來了?”
阮梨蹭在霍硯舟的懷裡,明明隻是一周沒見,像隔了漫長的一個?世紀。
“說了,來要禮物。”
霍硯舟失笑,低頭輕吻她的發頂,沉啞的聲線染著愉悅,“是不是太心急了?”
“當然急啊。”阮梨從他懷裡仰起頭,看霍硯舟深湛的視線,“急著回來,急著見你。”
話落,她踮起腳,去吻男人薄軟的唇。
驚喜還?沒送出,阮梨的防線就已經全線失守,裙子身後的拉鏈被撕開?,薄軟的布料滑落在地板。
唇齒相?貼,阮梨喃喃開?口:“拚拚圖的時?候在想什麼?”
“想你。”
“想我什麼?”
“想要你。”
霍硯舟回得直白,卻不知是在回答阮梨的問題,還?是在回答此刻的心念。
他這樣說,也這樣做了。
阮梨細白的手指撐在白絨的地毯上,指尖離那幅拚圖的邊緣不過分?毫,她吃力容納,又擔心弄壞拚圖,被碾磨和抵壓間?,她低聲喊霍硯舟的名?字。
“霍硯舟。”
“你……你的微信頭像裡,到底有沒有秘密?”
阮梨一直覺得那張照片有故事,卻始終都沒能找到答案。
霍硯舟俯身吻她白皙的後頸,“有。”
沉啞的一個?字,他剖白得毫不猶豫。
“我沒發現?。”阮梨咽咽嗓子,壓下凡在身體裡的難耐。
霍硯舟扣住她的下巴,吻她的唇,逼迫她和他唇舌糾纏。
“有你。”
很輕的兩個?字,阮梨怔怔看著眼前的拚圖,看沐浴在晨曦裡的佛倫羅薩,從聖母百花大教堂到共和廣場,從凱旋門到烏菲茲美術館……
視線輕晃,恍恍惚惚。
他們的身體就像拚圖一樣契合。
結束的時?候,阮梨筋疲力儘。
霍硯舟抱她去洗浴間?,溫熱的水流帶著綿密泡沫洗掉一身疲憊,阮梨一動?不想動?,乖乖靠在霍硯舟懷裡,聽憑他幫她穿衣服,擦頭發,又將她抱回臥室。
霍硯舟還?有一點工作要處理,阮梨卻圈著他的脖頸不肯讓他走。
“要麼你留下,要麼你抱我一起去。”
霍硯舟無法,隻好又將人一起抱去書房,趁他不注意的時?候,阮梨摸了摸睡衣口袋裡的卡片。
書房的辦公桌上,那幅《春梨圖》還?展開?著。霍硯舟將阮梨放在桌前的座椅裡,又去拿桌上的電腦。
阮梨扁扁嘴巴,“你為什麼不抱著我?”
霍硯舟唇角斂著笑,“視頻會議,要抱嗎?”
“……”阮梨倏然低下眼,“我自己……找書看。”
霍硯舟坐在對麵的沙發裡,接通會議,應該是海外公司的會議,霍硯舟微微弓背聽得認真?,時?不時?講一兩句英語,低沉的音色。
阮梨的書看得有些心不在焉,注意力總被霍硯舟溫沉的聲線吸引。原來他講英文也這樣好聽。
阮梨乾脆合上書,一邊聽著霍硯舟開?會,一邊看眼前的畫。
梨洲汀的那個?春夜,被夢境驚醒的霍硯舟,阮梨在一點點想象,試圖複刻那晚的情形,想知道她是如何入了畫。
她想得太過投入,以至於霍硯舟結束會議走過來都沒能察覺。
“在想什麼?”
“在想……”阮梨倏然抬頭,“你忙完了?”
“嗯。”
霍硯舟的視線也落在畫卷上,凝神片刻,他淡然道:“這首詩還?有下半闋。”
“嗯?”
霍硯舟解開?襯衫的袖扣,將熨燙平整的白襯衫一層一層挽上,露出線條流暢的小臂。
“幫我研墨?”
阮梨微怔,旋即彎起笑,“好。”
夏夜闃然,書房燈光軟黃。
溫柔光暈之下,霍硯舟提筆,阮梨放下手中?的墨錠,寬大的衣袖下皓腕細白,她眼底笑意盈然,“像不像古人常說的……綠衣捧硯催題卷,紅袖添香伴讀書?”
霍硯舟眼底凝著笑,退開?半步,“過來,笙笙。”
阮梨訝異,走近,霍硯舟將紫毫筆遞到她的指尖。
“我題?”
“我們。”
霍硯舟捉著阮梨的手,微微俯身,兩人的氣?息交織,柔軟的筆尖在畫卷上徐徐暈開?——
半盞風月
且共白首吟
阮梨看著畫卷上的詩——紅蕊清梨,寂涼春庭雪。
這是三年前霍硯舟題的。
而今,這詩終於有了下半闋。
執子之手,白首成約。
“這是禮物嗎?”阮梨輕喃,隻覺得眼熱。
霍硯舟輕吻她的耳尖,“是我每一天都想對你做的事。”
勝過無數個?我愛你。
阮梨緩緩轉過身,仰起頭,“霍硯舟,我也有一份禮物要送給你。”
“嗯?”
“你閉上眼睛。”
霍硯舟深湛眸底斂著笑,依言闔上眼。
阮梨從睡袍裡摸出那張卡片,“你把手伸出來。”
硬質的卡片被輕輕放在霍硯舟的掌心。
“現?在,你可以睜開?眼睛了。”
霍硯舟睜開?眼,視線裡一張白色卡片,上麵落著漂亮雋秀的小字:
無人及你
No o you
是阮梨的字。
霍硯舟倏然抬眼,阮梨烏軟的眸中?盛著亮晶晶的笑。
“霍硯舟。”她開?口,溫軟的音色,“謝謝你愛我。”
往後餘生?,
關於愛情,
無人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