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疆天水寨人最近有一點惶恐不安,怎麼說呢。
因為那個少年煉蠱人難得出山一趟,到江湖上闖蕩,結果不到一年時間,從外麵帶回了一名少女,他們還聽說二人已成婚。
苗疆天水寨的人一向不提倡與外人成婚,同外人成婚還需得到長老的同意,畢竟沒多少有好下場的,所以他們在這方麵很謹慎。
看少女的穿著打扮,和聽她說的話,應該是來自大周朝的。
長老發愁。
簡直愁得不行。
寨子裡的祁舒當年不就是直接與大周人成婚,並未事先告知長老一聲,更彆提得到同意。
不過祁舒是煉蠱人,天水寨的人自是對她有優待的,也不敢對她的決定有質疑,可他們以前通過崔姨得知祁舒最後的下場是死。
長老那叫一個心疼。
他們既然心疼祁舒年紀輕輕就香消玉殞,也心疼天水寨從此少了一名實力強悍的煉蠱人。
祁舒的兒子祁不硯現在又來這一遭,出去一趟就從外帶回一個小姑娘,也是成婚了的。他們不得不關注此事,生怕出什麼意外。
崔姨不在多年,寨子隻有祁不硯一個煉蠱人了。
要是他也……
那天水寨就沒煉蠱人了,也不知何時才能再出一個煉蠱人。
也不是說寨子裡沒了煉蠱人就沒人會煉蠱了,可煉蠱人煉出來的蠱是最好的,身為要守護苗疆天水寨的長老怎能不惜才。
但願不會出意外。
實話說,他們之所以排斥外人,正是因為經曆過太多天水寨人被外人傷害的事,不得不防。
先有寨裡人在大婚之夜被娶進來的新娘子殺死等例子,後有祁舒嫁人後扯斷蝴蝶銀鏈、自我了斷,一樁一件過於刻骨銘心。
長老愁到白發更白了。
儘管祁不硯瞧著不像是會被外人傷害的那個,反而像是會傷害外人,還會加倍奉還的那個。
可這種事哪裡說得準呢。
他歎一口氣,持著拐杖倚到吊腳樓的欄杆往下看他們。
少女一襲齊胸襦裙,紮的是辮子,站在小溪旁,摘了幾株花。少年立於她身側,側頭看她。
不止長老在偷偷地觀察他們,其他的天水寨人也在看他們。
賀歲安是有所察覺的,但她又不能做些什麼,總不能整天和祁不硯待在孤山上,看他煉蠱,她對煉蠱可沒什麼太大的興趣。
相較於遍布蠱蟲的孤山,賀歲安更喜歡來到半山腰的天水寨,於是經常拉祁不硯下山來。
她一個人有些怕生。
況且祁不硯也不會讓她一個人到彆處去,他們從長安回到天水寨後,他就很少跟她分開。
幾乎是寸步不離的,她在何處,他便會在何處。
賀歲安也不是說不喜歡待在他住的孤山,而是不想一直待在那裡,也不想祁不硯那麼孤獨。
她摘花送給祁不硯。
“送你。”
他收下,放到鼻間聞了聞,有隻蝴蝶飛過來,落到花瓣上。
祁不硯拂開蝴蝶,不讓它停在賀歲安摘給他的花。賀歲安見了,耳垂一紅,又不知怎麼說他。
天水寨人越發好奇給祁不硯送花的賀歲安,長得確實是好看,但他們並不認為祁不硯是被她的臉吸引,從而跟她成婚的。
有何特彆之處?
被眾人好奇的賀歲安忽捂住肚子,仰頭看比她高一個頭的祁不硯,小臉被太陽曬得微紅,又用手去拉他的手,不知說了些什麼。
隻見祁不硯牽著賀歲安走過來,他們不由自主地後退一步。
他們敬煉蠱人。
也有點怕煉蠱人。
誰知祁不硯是過來問他們家裡是否備有吃食,賀歲安餓了。
他說什麼話,做什麼事還是一如既然的直接,不會在意彆人的看法,也不會在意彆人的議論。
天水寨人這才反應過來。
原來是要吃的。
站在他們中間的一名用布包住後腦勺、穿著藍衣的女人鼓起勇氣上前一步:“我家裡有。”
賀歲安聽不懂他們的話。
她看向祁不硯。
祁不硯一手拿花,一手握著她:“他們說有。”
小時候沒回天水寨前,祁不硯跟著是大周人的邊以忱和是天水寨人的祁舒一起生活的,會大周話,也會天水寨人說的語言。
祁不硯帶著賀歲安往女人家中去,一路上,無論是男是女,老人還是小孩,皆朝他們看。
賀歲安貼緊祁不硯。
她害羞了。
被多人看就害羞的性格不是賀歲安想改便能改得掉的。
等他們進了女人的家,那些充滿著探究的視線才被竹木牆隔絕去一部分。賀歲安扶裙坐在樹墩形狀的凳子上,祁不硯坐她對麵。
女人端熱的飯菜給他們。
賀歲安向她道謝。
女人聽得懂幾句簡單的大周話,知道她這是在向自己道謝,忙擺了擺手:“姑娘客氣了。”
祁不硯不會白吃他們的飯,付的銀子會夠他們一年的開銷,雖然他也沒在天水寨吃過幾頓飯,但有過兩三次,都是這樣處理的。
賀歲安不知道,問女人要不要坐下來跟他們吃。
女人婉拒,然後出去了。
賀歲安也不強求。
她提起竹箸,給祁不硯夾了一塊肥瘦適中的肉:“你以後教我說這裡的話吧,我想學。”
以後他們應該要在天水寨生活一段時間的,賀歲安也會跟天水寨人有所接觸,她想徹底走進他的世界,學學這裡的話也挺好的。
祁不硯將花放在附近的另一張凳子:“可以。”
賀歲安彎了彎眼。
她情緒都寫在臉上的。
祁不硯抬起手,指尖輕點過賀歲安軟白的臉頰,感覺她離開長安跟自己回苗疆天水寨的這一切好像一場夢
,想通過碰她來找到實感。
被他撫過臉的賀歲安的長睫微眨:“怎麼了?”
“好像在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