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1 / 2)

李春晝迎著他的目光反看回去,她沒有急急忙忙地取衣服遮掩自己“不得體”的衣著,反而老神在在地把頭轉了回去。

“不知道顧將軍有什麼貴乾?”李春晝用手裡的桃木梳子一下下梳理著自己的頭發,漆黑的頭發把她皎潔的臉襯得更加白皙,朱唇不點而紅,“至少也該讓奴換好衣服,您說,是嗎?”

顧簡西撩起眼皮盯著她看了會兒,他走進來,掃視了一圈屋內的裝飾,最後腳步停在李春晝身後。

通過鏡麵的反射,顧簡西侵略性極強的目光與李春晝的視線對上,兩個人之間的火藥味依舊沒有減弱半分。

他盯著鏡中的李春晝看了會兒,忽然勾起唇角一笑,“不是什麼要緊的事,在這兒說就行。”

這是根本把李春晝給台階的話當耳旁風了。

“池……”李春晝剛喊出一個字,忽然又把臨到嘴邊的話給咽了下去。

李春晝對著鏡子假笑了一下,不耐煩地說:“有什麼事顧將軍就趕緊說吧,一會兒奴家還要出去接客。”

顧將軍從懷裡掏出一袋金子,力度不輕不重地扔到梳妝台上,“把其他人的時間推掉。”

李春晝看都不看一眼,她自然知道怎麼微笑才能顯出自己臉上的酒窩,怎麼走路才會搖晃出荷葉般的裙擺,也知道怎麼抬眼看一下男人的臉,再馬上垂下眼簾,才能顯得溫順而又讓人怦然心動。

但是憑著三日前的那一麵,李春晝就知道,憑這些嫻靜、溫順、沒有脾氣的品質,不可能讓顧簡西另眼相待,奴才再怎麼聽話,也不會被當作人對待。

像顧簡西這樣,從小眾星捧月長大,官場上又是平步青雲的人而言,越是與眾不同,越能給他們帶來刺激感。

往深了說,李春晝也不理解他們這種世家子弟為什麼有這樣獨特的癖好,她隻知道這種辦法管用,甚至百試不爽。

顧簡西是顧首輔的養子,顧首輔早已過了知天命的年紀,膝下卻無一兒半女,因此才從本家嫡係過繼了個孩子來承繼香火。

整個盛京城裡,甚至整個大梁,無人不知顧首輔和妻子伉儷情深恩愛有加,顧首輔家中不僅沒有親生兒女,更是連妾室也無,兩個人一夫一妻地過了二十多年。

盛京城裡對顧首輔沒有孩子的原因眾說紛紜,流傳最廣的說法是田夫人沒有生育能力,顧首輔的夫人田如珍早年遇人不淑,成婚三年後便和離,第一任丈夫正是以田夫人膝下一無所出為由,扯著“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的大旗休棄了發妻。

第一任夫家不道德,為了彰顯自家占理,四處宣揚田如珍無法生育的事實,導致許多有意提親的人家也望而卻步。

京城裡的圈子無非這麼大點,田如珍很快就做好了再也不嫁人的打算。

但是沒想到隔月,顧辰新向田家提親的事就在京城裡傳得沸沸揚揚,他們幼時便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後來年紀大了才開始避嫌,直到田如珍和離,這才重新有了機會相見。

田如珍出嫁那天,排場比第一次結婚時更甚,那時新皇登基,顧首輔作為兒時伴讀一路陪著皇上走到現在,地位自然水漲船高,一人之上萬人之下,顧家在京城算得上是權勢滔天。

在官場上,顧辰新也沒避嫌,明裡暗裡沒少給妻子的前任夫家使絆子,直到他們一家外調,灰溜溜地搬離了京城,至今也有十多年未曾回來過。

兩人沒有孩子的另一個說法則是顧首輔從小體弱多病,身子單薄,據說顧辰新為國操勞多年,受國之垢,早就累壞了身子,故而沒有生育能力。

是真是假自然無人知曉。

依李春晝看,她更傾向於第二種傳聞是真的,畢竟天底下哪裡會真的有這種好男人,顧首輔娶田夫人多半也隻是為了掩飾自己沒有生育能力的這一事實,不然相識這麼多年,若是真有感情何不早早定親,反而要等田如珍無法生育的流言蜚語傳遍京城以後才去提親。

田夫人的生活恐怕也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反倒成就了顧首輔情深義重的美名。

流言蜚語真真假假沒人分得清,但是顧家的權勢滔天,卻是實實在在的。

上將軍本就是金武衛中一個虛職,屬於從二品官職,大梁設置這一官職大多是為了用來安置宗室或者安撫藩鎮,曆朝曆代世家公子擔任此職較多,顧簡西之所以能年紀輕輕的就得到現在的官位,跟他的父親以及背後的顧家脫不開關係。

因此到底還是世家子弟習性,做事不像一步步走上來的人那樣老謀深算,而且恨不得把扶植綱常寫到臉上,對於妓女下九流的身份他自然看不上。

“顧將軍究竟要說什麼事?”李春州不耐煩的再次開口催促。

屋裡隻有他們兩個人,而且是一男一女,顧簡西周身氣場便不像上一次見麵時那樣冷肅,反而帶了股浪蕩子弟的輕浮。

顧簡西直勾勾地看著她,眼神裡帶著審視,問:“劉尚書死的那一日,你的馬車在尚書府門前停了半個時辰,究竟是為何?”

“我的馬車是在那裡停了會兒,但卻是劉尚書吩咐我這麼做的,他說有急事,讓我在門前等他片刻,他一會兒就來,我便等了半個時辰”

她語意未儘,但話裡的意思很明顯——誰能想到這去去就來,突然就變成了一去不回。

“你之前說劉玉明聯係你,是想要借著調查案子的名義對你動手動腳,可是尚書府的下人之間都有傳聞,劉玉明喜好男色且與身邊的侍衛關係匪淺,隨身的小廝也說不曾見他嫖/妓,你這一麵之詞未免有些單薄,有什麼證據嗎?”

“我沒有證據。”李春晝靜默片刻,垂下眼回答,“反正向來這種事,隻要牽扯進去,吃虧的就必定是女子。”

她麵上帶了幾分嘲諷:“您不也是這樣嗎?因為我是個妓女,所以您就覺得我撒謊成性,口中說出的話一定是假的,當然也沒想過尊重我。”

顧簡西從鏡中直勾勾地盯著他,“我可沒有這樣說過。”

“您是沒有這樣說過,隻是實實在在的

這樣做了而已,”李春晝的態度也變得咄咄逼人起來,“如果我是尋常女兒家,金吾衛也會像現在這樣闖進我的閨房裡來逼問我嗎?說白了,顧將軍您對我來說,跟劉玉明並沒有什麼區彆。”

顧簡西不說話了,隻是深深地看著她,他以前從未遇到過李春晝這樣的姑娘,上次見過一麵後便有些在意,這次帶著金子來原本是想看看她見錢眼看的樣子讓自己清醒清醒,沒想到反而陷得更深。

越是得不到的,便越是讓人心癢難耐。

一個人如果過於愛惜自己,這種情緒也會潛移默化地傳染給身旁的人。

顧簡西見慣了曲意奉承的臉,第一次有人當著他的麵向他討要尊重,顧簡西覺得有趣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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