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仰頭喝儘杯中酒,忽然感覺有人拉了拉自己衣擺。
四歲的小世子拿著殿中省給自己做的小寶劍對二皇子說:“二叔!你看!”
二皇子挑眉,低頭看了看他手裡的玩具,他從小侄子手中接過寶劍,伸手摩挲上麵向前其中的寶石,懶洋洋地說:“嗯,挺好……你要去打誰?”
眼前的孩子是大皇子的嫡長子,極受父親寵愛,因此還未及冠,世子之位就已經落在了他肩上,但是血脈這件事實在奇妙,小世子比起大皇子,長得其實更像他二叔。
小世子仰起頭,用一雙跟梁長風如出一轍的丹鳳眼盯著他,認真地說:“二叔,我不要打誰,我想保護我母妃。”
聽了小侄子的回答,梁長風臉上閃過一瞬間沒有來得及掩蓋的怔然,沉默片刻後,他蹲下來,捏了下小侄子的臉蛋,
望著眼前懵懂的臉,梁長風扯動嘴角,自嘲般地哂笑一下,拿出哄孩子的語氣對他說:“……好孩子。”
小世子得到一句誇獎以後就笑起來,他並不像其他人一樣畏懼陰晴不定的梁長風,甚至很喜歡待在二叔身邊。
二皇子揮揮手,示意宮人們為小世子搬來一把椅子。
小世子急急忙忙地把人叫住,“等等,把我的琥珀抱過來!”
琥珀是一隻三花貓,脖子上用後絲綢記著一枚鈴鐺,走起路來叮叮當當地響,它是在宮裡長大的,被養得油光水滑,很敦實的一隻貓。
小世子對琥珀愛極了,恨不得去哪兒玩都抱著。
“你為什麼……這麼喜歡貓?”梁長風問小侄子。
“因為很可愛!”小世子天真無邪地仰起頭說,“而且喜歡它也沒關係!”
生在皇家的人,是很難對人產生愛的,應該對百姓萬邦全部一視同仁,不應有所偏愛。
但是貓不是人,所以在四歲的小世子看來,儘情地對它表達偏愛也不會有什麼問題,
梁長風盯著小侄子身邊繞來繞去,翹著尾巴撒嬌的狸花貓,想起六七年前的李春晝——貓狗都嫌的年紀,卻不像同齡的小姑娘一樣文靜怯弱,不遠不近地跟在自己身後,被摸兩把就要朝人呲牙,活脫脫野貓一樣,她臉上有順從、蒙昧、天真和藏得不怎麼樣的厭惡,像一株還未開儘的花朵。
梁長風閉上眼,讓李春晝的影子從腦海裡浮出來,慢慢地想。
在李春晝的身上有一種,未完全脫去稚嫩的天真,她有時表現得故作成熟,但是那股年輕的驕傲和稚氣掩蓋不住,眉眼間流露著向上蓬勃生長的神態。
梁長風在她身上停留的目光太久了,以至於李春晝幾l乎變成了從他身體裡取出來的一根肋骨,那些曾經他不以為意的細微變化就像滴入溫水裡的一滴血,滴入水中很快就彌漫開來,消失不見。
他以為自己不用在意,可再次舉起杯子時,卻發現血腥味已經濃烈到不可忽視了。
讓梁長風把她從自己身邊完全剝離,幾l乎像要他的命
。
二皇子睜開眼,看著眼前傻嗬嗬抱著貓摸來摸去的小侄子,忽然覺得有個孩子也不錯。
明明隻是短短幾l個月沒見,二皇子回京以後卻察覺到李春晝變了很多,稚氣還在,眉眼間卻多了股廣闊深沉的韻味。二皇子伸出白皙修長的手掌,指節輕輕摩挲兩下,想起手掌放在李春晝柔軟的小腹上時的觸感。
二皇子忽然很期待自己第一個孩子,這個孩子他希望能從春娘的肚子裡出生,沒有彆的原因,梁長風隻是覺得有趣,但是他轉瞬又想,春娘年紀還是太小,隻怕真到了生孩子的時候,又要哭哭啼啼鬨個不停了。
從一個玩意兒到如今,梁長風懶得費勁去琢磨李春晝對自己而言究竟代表著什麼。
就算再出現一個和李春晝容貌相當,甚至勝過她的人,她在梁長風心裡的位置也不會超過李春晝。
因為梁長風已經在李春晝身上花了太多的時間,他親手把李春晝養大,正是他花在李春晝身上的時間,讓她在他眼裡如此與眾不同,甚至熠熠生輝。
李春晝性子胡鬨、脾氣差,對二皇子而言都不是什麼問題,反正她已經快要及笄了,現在性子胡鬨些沒什麼,等以後生了孩子就會安定下來了。
想到這裡,梁長風心裡泛起沒由來的愉悅,梁長風抬眼望去,宴會上各處都是金翠輝映,宮廷樂隊奏著悠揚婉轉的音樂,縈繞在宮殿的每個角落,身著華服的宮女們盤發高攬,輕裾飄飄,赫然一副歌舞升平,歡騰熱鬨的氛圍,梁長風卻覺得沒意思透了,他又想起李春晝——不知道春娘現在在乾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