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不好回答。
說累,無疑會引起謝三郎的關懷,而且他看起來就是很想和她繼續討論這話題。
說不累,又怕今日的逞強會變成來日的大難。
羅紈之遲疑了須臾,覺得把問題甩回去比較明智,遂問道:“三郎……可還好?”
大概是兩個人都不得章法的緣故,所以花費了很長的時間。
她手心擦紅了,他的應該也不會好到哪裡去。
羅紈之心想,同樣是肉,應當一視同仁才是。
“嗯?”謝昀微挑了眉,聲線如絲,也學著她狡猾地把問題拋回來。
“我好不好,你不知麼?”
羅紈之心臟猛地一跳,不禁慌了起來,濃密的睫毛一覆,眼珠子就不由自主地藏到了眼角,猶豫再三才問道:“三郎這是什麼意思?”
謝昀用鼻音哼出一聲輕笑,沒打算替她遮掩,直截了當道:“昨夜卿卿不是玩得挺高興嗎?”
羅紈之倏地把眼睛轉了回來,又驚又窘。
不可能,他昨夜都那般狀況了,怎麼還有心情留意她?!
“我……我不是……”
三郎會不會把她當做一個寡廉鮮恥的狂徒,亦或者輕.薄無行的登徒子?!
她震驚不過兩息,腦袋裡又及時轉過彎。
不過,這事分明是謝三郎先動的手,若非他握住她的手,她又怎麼可能做這樣的事!
理清了先後關係,羅紈之把認錯的話及時咽了下去,理直氣壯地凝視他,忍著羞恥,故意問:“難道,三郎不喜歡嗎?”
那一夜紅塵繾綣,情意綿長。
他們相疊的手同握,是同舟共度也是同心協力。
雖說她的確從中體會出完全掌.控一個人的情緒、呼吸、聲音乃至身體的快樂。
但是謝三郎的表現才叫她麵紅耳赤、心跳如擂鼓。
謝家如珠如玉、仙人之姿的三郎,猶似瑤林瓊樹,如是風塵外物,讓人不敢親近,不敢褻.瀆。
但他不但由她親近,更讓她冒.瀆。
他還會把下巴擱進她的頸窩,喘.息的熱氣呼進她的後頸,會咬她的耳朵,難.耐地道一句“快些”,會在她故意使壞後,重重吻住她,在她口裡翻.江攪海,抒發迫在極點的急切。
“……我很喜歡。”謝昀用指.尖壓住她的拇指,兩眸微眯,嗓音低啞道:“尤其是你用這死死按住我,叫我退不得、出不能的時候……”
“……”羅紈之連連眨了幾下眼,耳廓已經紅了一圈。
謝昀仰望她,含笑輕語:“讓我欲、罷、不、能……”
雖然他的聲音很輕,雖然蒼懷等人已經退了出去,可是隔牆有耳!
羅紈之連忙用手堵住他滔滔不絕的羞人話,“三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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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用過飯,也沒有彆的安排,謝昀就帶羅紈之在府中閒逛。
昨天才下過雨
,草木的氣息清冽好聞。
庭中還有一顆老石榴樹,正值豐年,碩果累累,紅彤彤的圓果藏在綠葉之中,頗為喜人。
羅紈之昂頭看著那些果子,想到甜美的石榴粒有點饞,“三郎,我去摘個石榴給你吃吧。”
雖然石榴很大,沉甸甸地往下墜,但因為這棵樹年歲久遠,故而長得高大,她即便墊起腳,伸長胳膊也夠不著。
所以羅紈之打算爬上去摘。
但沒等她邁開幾步路,謝昀就在她身後握住她的肩膀,把她整個人扳轉了個方向,朝向自己,這時候他又彎腰用手臂摟住她的兩條小腿,就這般把她整個人抬了起來。
“我舉著你,你來摘。”
羅紈之驀然被拔高視線,嚇了一跳,為保持平衡,兩隻手都按在了謝昀的寬厚的肩膀上。
身後跟著的蒼懷定定看了他們一眼,連忙背過身去,仿佛受到了莫大刺激。
羅紈之窘道:“……我可以自己爬上去的。”
“你也可以靠著我,為什麼非要自己來呢?”謝昀抬起下巴,仰目凝望她,眸光如深潭沉水,深不可測。
“因為……我可以啊……”
明明是很自然的話,羅紈之不知道為何說得有些忐忑,就好像在謝三郎麵前就成了不對的事情。
或許郎君都會喜歡小芙蕖那樣,但凡有根帶子解不開也需要開口求助?
羅紈之靠謝昀舉著,很快就往袖袋裡裝了幾個大石榴,待會還能分給蒼懷、南星還有幾個婢女吃。
“就說三兄在這裡,你看蒼懷在——”
“等等……你們幾個哪裡冒出來的!”蒼懷沒有攔住人。
“三兄!——”
羅紈之這還沒下來,就見到幾個孩子飛奔而來,後邊還跟著幾名提燈的婢女。
羅紈之嚇得魂都要飛出去了,謝昀倒是宛若無事把她慢慢放下來。
羅紈之一落地,連忙閃躲到謝昀的身後,但是還是遲了一步,叫在家塾裡早已經眼熟她的小郎君認出來了。
他繞過謝三郎,伸頭一望:“欸,羅姐姐也在啊?”
“……”羅紈之抿出了個尷尬的淺笑,“二十一郎好啊。”
“你們幾個在這裡做什麼?”謝昀環視腳邊的這幾個蘿卜頭。
幾個小郎君頓時你一言我一言吵了起來,從他們的對話中,羅紈之也聽出了前因後果。
原來是昨夜大雨,有隻小麻雀不知怎的被衝到了水渠裡奄奄一息,小郎君們偶然見到,把它救了下來。
經過一晚上的恢複,它的精神好了許多。
他們幾個各持己見,爭論不休。
有的說小麻雀應該放飛,它有自己的家人朋友,若是走丟了,彆的鳥兒會難過。
有的說這隻小麻雀都不知道躲雨,笨得很,在外麵肯定活不成,倒不如養在籠子裡,衣食無憂。
他們就是為了這事,來找謝三郎想定個對錯。
年紀更小
的二十三郎一隻手用帕子包住小麻雀,另一隻手還在抹眼淚。
經過一個晚上的照顧,他對這隻小麻雀已經有了深厚的感情,所以不舍得放它走。
“川兒能保證好好養它,不讓它挨餓寂寞嗎?”
二十三郎淚眼汪汪點頭,大聲保證:三兄,我能的!??[”
“那……”謝昀的話音還沒落,二十一郎就扯住羅紈之道:“羅姐姐,你說話呀!”
這裡有兩個“大人”,謝三郎靠不住,二十一郎自然把希望放到了羅紈之身上,拉住她的胳膊搖啊搖,眨著眼央求道:“小麻雀肯定也會很想自己的家人,對不對?”
羅紈之心中微動,看了眼緊張的二十三郎,走過去微蹲下身,像是想要看他的小麻雀。
二十三郎看她生得好看,又神色溫柔,戒備心都小了些,還把小麻雀給她看。
“真的很可愛的小麻雀。”羅紈之誇道。
二十三郎用力點頭,“是吧,它已經是我的朋友了。”
“可是,老人都說麻雀脾氣大,難養活,不會吃人給的食物,它會餓死的。”
二十三郎猶豫了下。
昨天小麻雀隻叼了幾口水喝,確實沒有吃他們準備的栗米。
羅紈之看他動搖了,繼續道:“它既然能飛,為何不給它自由呢?”
二十一郎在旁邊連連點頭,“對啊,它能飛,用不著你養,你關著它,它反而不快活了!它會死在你手上的!”
二十三郎不想小麻雀死,又抽噎了幾下,終於還是慢慢打開了手。
小麻雀在他掌心掙紮了下,展了展翅膀,而後歪頭打量他幾眼,最後毫不留戀地撲翅飛進石榴樹葉當中。
看見“朋友”如此絕情。
二十三郎嘴巴一癟,馬上又眼淚汪汪。